项宝贝此时还未到京师,一路傻乎乎乱走,张六叫去暗中保护的两个人,也不知替她解决了多少次麻烦,只不过正主儿自己毫不知情,还以为穿了男子的装束就万事大吉,深深为自己的“聪明历练”而得意。夹答列晓
她心情雀跃,想到就快可以见到日夜思念的人,吃饭走路都忍不住哼小曲儿,那快乐的模样,不知不觉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那是一个剑客,仿佛一缕孤魂,天然让人无法靠近。清秀的面孔僵硬冷酷,束着漆黑一大把长发,马尾般随风飘扬,一身宽大的白袍,腰间松松系着宽厚的黑带,斜插了一把长剑,剑鞘纹饰古朴素雅。
最引人侧目的就是此人手里总是不离一壶好酒,经常烂醉坐倒在街头。
项宝贝几次从这人面前经过,哼着歌儿,根本不注意这个醉鬼是不是眼熟。
终于有一次,醉鬼剑客抬起冷冷的双眸,拿剑柄拦住项宝贝。
“你到底要去哪儿?”
项宝贝觉得莫名其妙,使手段挑起剑柄,迫它偏斜让路,谁知,下一瞬,她却反而被剑柄在膝弯击中,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这下,项宝贝生气了。跳起来就把“月华”匕首拔出来,要砍断对方的剑,叫他知道厉害。
醉鬼剑客倒是识货,不和“月华”硬碰硬,“唰”一下,剑收回身后,举起酒壶继续喝了口酒,才慢悠悠道:“我只是提醒你,你已经绕了九个圈子,还没找到城门出口——很碍眼。”
项宝贝觉得这醉鬼才“碍眼”,啐了一口骂道:“要你管?!”
抬脚要踢对方,谁知腰上又突然被剑鞘击中,痛得她差点没趴下,吧嗒,从怀里掉出一卷绢帕,摊开来就是京师地图。
醉鬼剑客拿眼角瞟了一下,本准备继续喝自己的酒,让别人生气去吧。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抢过项宝贝拾起一半的地图,放眼前仔细看了看,问:“这是谁画的?”
项宝贝气得脸通红,拿月华剑刺向对方,“你这烂醉鬼,讨厌死了!关你什么事?把地图还我!”
醉鬼剑客只轻轻闪了闪上身,大马尾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人已经站起来,抬脚往下一压,就将那柄稀世短匕踩在了脚下,这么好的匕首,怎么给这个只知道傻笑的小姑娘拿着?
“这是月华,还是日昭?”他问。
“咦?”
项宝贝吃了一惊,这家伙是谁啊?为何识得宝物?
不过,醉鬼剑客只是随便问问的,匕首虽然是宝物,他没什么兴趣。“再问一遍,地图是谁画的?”
“我嫂……我自己画的啊。”项宝贝扬起下巴吹牛。她猜测对方肯定是因为地图上的字好看,所以一个劲追问,她就不客气,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醉鬼剑客将地图一把摔在她那刚贴完金的脸上,转身就走。
“喂——”项宝贝喊。“城门出口到底在哪儿?”
“自己问跟着你的人。”剑客头也不回。
“啊?”项宝贝没听懂,四处看了看,谁跟着她了?谁?!“你这死醉鬼,吓唬谁呢?”
没想到的是,等到项宝贝出了城门口,走到一个小树林时,竟然又撞见了那个醉鬼,这回没喝醉,正被一群人围攻。
项宝贝好奇的围观了一会儿,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战斗竟然已经结束。
剑客的剑速之快,连影子都找不到。
他慢慢收剑入鞘,也不理项宝贝,眯起眼看看天色,喃喃了一句:“要下雨了。”于是,他不走了,就坐在旁边一个草亭里,坐了没一会儿,干脆躺下睡觉。
项宝贝也看看天色,要下雨了吗?明明还有日头。
她可不信这个邪,继续往“北”走,当然,那不过是她眼里的“北”。谁知走没多久,果然下起瓢泼大雨。
“嘿,除了哥哥,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人?”项宝贝慢慢开始有些佩服那个醉鬼剑客了。
她快跑着冲回草亭,那人还在睡觉。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
剑客一动不动,突然睁开眼睛问:“那幅地图是谁画的?”
“……”项宝贝真服了这个人,知道骗不了,只好老实交代:“是我嫂子画的。”
“你嫂子?”剑客挑起眉,难得有了丝惊讶。“你嫂子叫什么名字?”
项宝贝怔怔看着剑客不说话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总是会对她嫂子特别感兴趣?凭什么呀?
“冷知秋?”剑客自己猜。
项宝贝不会藏心思,剑客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猜对了!
他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边竟然浮起一丝笑意,问:“你家住哪里?我去看看她。”
项宝贝嘟起嘴不高兴。“你做什么要去打搅我嫂子?我嫂子是我哥哥的,你们谁都不准去抢!”
剑客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硬拉过项宝贝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项宝贝大吃一惊,不信邪的又使劲按了两下,软的?
“你……你是女的?!”
怎么看上去完全像个男人?
同样是女扮男装,项宝贝打眼一瞧就能瞧出是个姑娘,因为走路跳手跳脚,一会儿歪歪脑袋好奇的看东看西,一会儿嘟起小嘴,说话也是咯嘣脆的,谁要是看不出她是女的,谁就是眼瞎。
而这剑客就不同了,无论走路说话包括每一个神态,都完全不像个女人,身材又颀长,除了面容清秀些,真是一丝破绽都没有。
“我是你嫂子的好朋友。你家住哪里?”这回,应该是“她”问。
——
再说苏州城。
冷知秋得知项宝贝的消息,便告诉了项沈氏。
知道女儿安好,项沈氏稍稍放了心,但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埋怨冷知秋,怨得有些找不到理由,大概因为心烦,需要有个人当靶子出气吧?
私下里,项沈氏便与项文龙商量:“文龙,我瞅着还是去一趟京师,去找咱们宝贝,不能让她一个人在京师受欺负。女儿她若是被那臭书生伤了心,或者吃了什么亏,一个人孤零零在京师哭鼻子,哎哟我的天,那可怎么办好?想着就心慌呀……”
项文龙理解妻子的心情,但京师是天子脚下,别说项家要躲着皇帝的监视,更要命的是皇帝现在病危,京师戒严,此刻进京,岂非惹人怀疑?
“小妹,要不还是叫人知会宝贵,让宝贵照顾一下他妹妹吧?我们这会儿去京师不合适。”项文龙为难。
“噢,你以为我就心疼女儿,不心疼儿子吗?女儿自找苦吃也就算了,咱们儿子若是进了京师,那可是有性命危险的!我不准!儿子他千万不能进京!”项沈氏几乎拍桌子。
“小妹吾妻,何时你才能真正了解宝贵?皇宫里那点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说,他会没进过京师吗?”项文龙摇头不已。“我们若去找宝贝,只会给他添麻烦。”
“那怎么办?”项沈氏傻眼了。
她种花是真本事,骂街打架更不是盖的,和人讨价还价做点买卖也不差,就是男人的世界那些比下棋还让人头晕的大事情,她一窍不通。
能怎么办?只能先等着看。至少,项宝贝的动向和安危,还是能够获悉的,对于一个孩子离家出走的家庭来说,这就算最大的安慰。
——
夫妇俩在内院说着话,第一进大堂,沈天赐正和冷知秋说话,想把惠敏接进项家做绣娘。
冷知秋正吩咐细节,冷景易突然来访。
“知秋,你公公婆婆呢?”冷景易在前堂看到女儿,很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