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奎的话虽简短,但义正辞严,语气真诚,兆荣不觉动容。他插进腰间的一只手握住那只小巧玲珑的无声手枪——枪是女儿苏珊送她的,据说为八路军的一个侦察排长托其转赠他的,他悄然带了这枪,是准备与杀害义兄篡权降敌的叛贼姚金廷拼个你死我活。现在,他胸中的怒火稍有平息,星奎的话和女儿的说辞如出一辙,他们说的似乎有道理。黄沙会的旗帜不能倒!这个振聋发聩的提示再一次触动他的神经。刚才,亲眼看到姚金廷跪在黄钟奇灵前撕心裂肺般痛哭,像是真诚的哀伤,充满痛悔疚愧的倾诉。也许,黄钟奇之死未必如传说的那样,或另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姚金廷纵有争权夺利之心,还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害义兄吧?至于借此媚敌邀功,似更不可能。也罢,且听他如何向我解释。
姚金廷没有立即解释,只说声:兆荣兄稍等,我请你看一样东西。即示意身旁的侄子姚义堃。义堃会意,起身走出,旋即提一黄布包裹进来放在地下。金廷令其打开,义堃便抖开包袱,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滚落在地,殷红的血水汨汨流出。兆荣大惊:这是何人?金廷说:他就是乘乱杀害钟奇兄的凶手,被义堃活捉,我把他凌迟处死了,脑袋挂在村头大树上三天,而后开膛剖胸,祭奠钟奇兄,刚才您看到灵堂上的祭品,就有这小子的心肝。兆荣脱口说:这,未免太残忍了吧?金廷冷冷一笑:兄长这会儿又觉得我过分了?这家伙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那日钟奇兄被高唐日伪军追杀,我打开寨门放钟奇兄进村时,这家伙着黄沙会员的装束,尾随进来,试图割断吊锁,让后面的大队伪军进村,幸亏被我们队员识破,几个人全被杀死,他却乘钟奇兄不防,将他杀害。兆荣听着,一脸惊疑,盯着金廷问:怎知道这人是高唐李九的手下?金廷说:有黄家集会员作证,这小子是高唐大刘庄人,李九手下的小头目,李九为攻打黄家集,早派他假做入会,混进黄沙会作内应。看来,李九这次行动胃口不小,他血洗黄家集,又企图借助钟奇兄赚开寨门,一举攻占姚家庄,幸好我的下属及时觉察,说起来,我这侄子义堃有功啊!
苏兆荣站起,转脸看着两手鲜血的姚义堃,投以赞许的目光。又一挥手:义堃,把它拿走吧!回身对姚金廷说:兄弟你坐下,看来,为兄我误会你了。说着双手抱拳,向金廷一躬。姚金廷忙搀住兆荣:哥哥切勿如此。小弟未及时向您报告,是考虑不周。眼下日本人势大,蔡惟德正大肆扩张皇协队伍,修碉堡挖壕沟,出兵镇压抗日民众。那天的大会我去了,气势汹汹,黑云压顶。他之所以没把我立即逮捕正法,就因为顾虑我们黄沙会人多势众。一旁刘星奎接着说:这话说得对,黄沙会的人心不能散,眼下敌人刚刚立足,我们几十个村庄越是抱团,鬼子皇协越是不敢小觑。苏珊说:爸,你和金廷叔应该擎起黄沙会大旗,重整旗鼓,跟敌人斗争下去。兆荣看着金廷说:兄弟,而今钟奇兄遇难,你就挺身而出,担起总会长的重担,不忘当初黄沙会成立的初衷,抗敌御匪,保一方百姓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