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遵命!”早先李贞下令挖掘战壕之际,燕东来便已隐约猜到此战壕极有可能便是要由火枪队来用的,只不过李贞始终不曾明确表露过,燕东来也只能将疑问放在心中,此时听得李贞如此说法,自是不敢怠慢,高声应答了一句,伸出双手接过将令,躬身退到了一旁。
“何承业!”
“末将在!”
“孤令尔率伍千骑兵为护卫,掩护投石机阵地,不得有误!”
“诺!”
“刘君邛!”
……
李贞接连点了十数名大将的名,一一分派了相关之任务,末了,豁然而起,环视了一下帐下诸将,高声喝道:“明日一战,有进无退,不胜不还,众将皆须用命,不得有误!”
“诺!”诸将尽皆高声应诺,各自退出了大帐,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唯有副帅李绩与燕十八却没有走,兀自站在了帐下。
燕十八没走,左右不过是打算泡蘑菇,指望着李贞能改变主意,让他上阵罢了,这么点小心思李贞哪会看不出来,心中好笑之余,压根儿就不加以理会,任由燕十八在那儿抓腮挠头不已。燕十八可以忽视,可李绩位高权重,李贞倒是不好失礼于其的,这便走下了大位,笑呵呵地看着李绩道:“李尚书,可有话要说与孤知么?”
李绩乃老于战阵之辈,一身何止百战,其统军向来以稳为主,却也不是不知变通之辈,对于眼前这一仗,他有着自己的看法,在李绩看来,安市城坚险,非旦夕可下者,此番李贞排兵布阵虽中规中矩,并无差错,可李绩却不以为明日便能破城而入,眼瞅着李贞如此信心满满,深恐李贞重蹈前番李世民统军攻安市之覆辙,自是有心规劝一番,此时见李贞问,倒也没有多客套,恭敬地躬身行礼道:“禀太子殿下,如今乌骨城既已落入我军之手,高句丽内腹门户已是大开,我军实不必再强攻安市,留五万兵马在此催逼,不令安市贼军离城即可,大军尽可取道乌骨,直取平壤,此万全之策也,老朽不才,愿请命留守,定不叫安市贼军扰我后路,恳请殿下三思。”
李绩所言之事自是有理,然则李贞却另有考虑——安市乃是高句丽坚守抗击唐军的象征,破了安市城,便是砍倒了高句丽的脊梁,对于下一步直取平壤大有益处,毕竟过了鸭绿江之后并不是一路坦途,沿路尚有诸多军寨山城,虽说以唐军之战力能战而胜之,可这么一路杀将过去,势必迁延不少时日,倘若能全歼安市之敌,再算上乌骨城不足五日便告破的威势,沿途守军必然胆寒,战守不能之下,降服的可能性极大,再说了,李贞也有着别样的安排,对于明日破城而入有着相当的信心,故此,自是不会接受李绩的进言。
“李尚书所言甚是,然孤却有一破城之妙策,可保明日必能破城而入,况父皇早先有旨意,破安市城必尽屠之,孤不敢违也。”李贞笑着解释了一番,却没说究竟是何妙策。
“这……”所谓的屠尽安市城其实是李绩捣鼓出来的结果,此时见李贞将此事搬了出来,李绩心中有鬼之下,一时间还真不知说啥才好了,犹豫了老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李尚书放心,此事是这般如此……”李贞不忍见白苍苍的李绩过于难堪,这便走上前去,贴着李绩的耳边细细地解说了一番,听得李绩脸色变幻个不停,虽说兀自将信将疑,可眼瞅着李贞信心如此之足,自也不好再多言,斟酌着点了点头,陪着笑道:“殿下高明,老臣自愧不如,老臣告退了。”
李贞自是看得出李绩此言并非出自真心,可也不想再多加解释,笑着挥了下手,示意李绩自行退下,而后,也不管燕十八还在边上磨磨蹭蹭地,一转身抬脚便要转进后帐去了。
“殿下,我……”一见李贞这就要走,燕十八按耐不住了,腆着脸窜到了李贞身边,陪着笑便要出言求肯,可一看李贞面色不善,话说了半截竟不敢再往下说了。
自上回燕十八轻敌中了埋伏,折损了两千余骑兵起,李贞便没理会过燕十八,既不指责,也不评点,就当没这回事一般,每逢燕十八前来讨饶,李贞一概不见,即便是旁的将领前来为燕十八缓颊,李贞也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就这么将燕十八晾在了一旁,闹得燕十八如今见到李贞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不过么,李贞此举并非要拿燕十八开刀,而是故意晾着燕十八,一来是为了让燕十八好生反省一下,检点一下自身的不足,二来也是在告诫燕十八别以为是亲信,就能百无禁忌地犯错,其三么,也是起个熬鹰的意思,原打算让燕十八攻安市城,让他将满腔的怒火泄到守军的头上,可惜先前三将争先,为了平衡之故,李贞也只能选择不是自己嫡系的程务挺担当攻之责,此时见燕十八那满脸子的委屈状,心头暗自好笑,伸手拍了拍燕十八的肩头,温和地开口道:“十八郎,尔跟着孤如此多年了,孤可有亏待过尔么?”
一听李贞这话,燕十八浑身一哆嗦,忙躬着身子,低头道:“殿下,末将不敢有所抱怨,只是……”
“嗯?只是甚子,讲罢。”李贞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燕十八一眼,轻哼了一声。
“殿下,前番追击残敌,末将贪功心切,以致中敌埋伏,实末将之大过,末将不敢奢望殿下赦免,只是恳请殿下容末将戴罪立功,明日就让末将出战罢,求您了,殿下!”燕十八被李贞看得吃不住劲了,一咬牙,几乎是嚷着哀求道。
“不准!”李贞收起了笑容,冷着声哼道。
“啊……”燕十八一听之下,张大了嘴啊了一声,满脸子失意之色,却不敢多言,苦着脸站在一旁,扭捏得跟小丫环似的。
“哈哈哈……”李贞被燕十八那小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燕十八更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至极。
“明日攻已定,尔就不必再去多想了,仗有得你打,待得到了平壤,孤定准尔攻。”李贞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子,见燕十八不堪已极,不忍再逗弄其,这便笑着给了个明确的承诺。
“真的?”燕十八没想到事情竟会有如此峰回路转的效果,登时又惊又喜,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贞。
“孤可是虚言之辈么,嗯?还不快滚!”李贞假意板起了脸,训斥了燕十八一声。
“啊,是,末将这就告退,这就告退。”燕十八知晓自己已无失宠之忧,调皮劲又上来了,嘻嘻哈哈地扮了个鬼脸,一溜烟便跑出了中军大帐,径自回营去了。
“这臭小子!”李贞见燕十八旧病复,自是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笑骂了一声,一转身,行进了后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