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看了几幅山色便道:“二姐姐那些个绣件,外头都传得神了,摘星楼叫圣人拆了,蒹葭宫的牌子也换了,单造成了个花园子出来,这纱屏就设在四面开阔的水阁子里,花朝节的时候,大姐姐还要请人赏一回呢。”
明蓁作了这举动,底下人的可不排着队往明芃这里送银子,也不拘什么好的坏的炒高了价儿买了来,怕不多时,明芃这画就比拾得更有名气了。
明芃皱得眉头:“我再不是求这个。”非但不是求这个,还怕声名显了上门打扰的多,她叹得一声:“若能跟你似的,就好了。”她一个不嫁已经叫人诟病,再想着访名山大川,又怎么出得这个金陵城。
明沅见她案上摆得许多信件都未拆封,知道她烦的还有这一桩事,想了想还是劝她一句:“若是,若是表哥真个心诚,你心里若还想着一道,也不必非为着那一口气就误了过去。”
明芃灿然一笑:“我知道六妹妹好意,我原来以为,最美不过是化为春蚕自作茧,哪里想到一朝眉羽成,钻破亦在我。”
梅季明的信送与不送,她是真的都不在意了,头一封信说是致歉的,明芃看过还使人送了一筐柿子去,后头的便不必再看了。
明沅心里不知是替她遗憾还是替她高兴,见她这番神色,到底是高兴的,拉了她的手:“若是二姐姐能来蜀地,必得扫榻相迎。”
明芃笑一回,目光一直看到金顶,手搭在眼睛前,这会儿初春,雏鸟掩在林中啾啾鸣叫,此起彼伏,风吹得夹着树香花香:“我一定去!”
到了明湘这里又是另一付光景,程家恨不得把她捧起来,明蓁的花朝会,除了请命妇,还特意把家里的妹妹们都请了来,里头没有诰命的,可就只有明湘了。
她接着帖子,程夫人就替她叫了裁缝上门量衣裳,还要替她新打一付头面,是明湘给拒了,说原来成亲的时候,大姐姐赏了头面的,这会戴不出意头更好。
程夫人想着儿子的事有指望,越发待她和蔼起来,连着明湘的嫂子,因着叫程夫人说她生了个女儿,这才带累得明湘也生了女儿,原来还想这话莫不是明湘传出去的,这会儿还有什么不乐的,当面一团和气,和气的连程夫人都赞她知道分寸。
不管背地里怎么想的,面上好看也就罢了,因着加了恩科,这一科算是恩正并科,程骥自在书院里读书,明沅去的时候,明湘正吩咐了下人送菜去,她自家从来不吃鱼,可程骥却喜食鱼肉,说鱼肉清淡,她抱了女儿,当着明沅吩咐菜单子:“上回那个鱼肚儿羹,少爷就很喜欢,叫厨房做了再给送去。”
说着冲明沅一笑,留她用饭,摇了女儿的手:“这是六姨。”小娃儿粉嫩嫩一张脸,看着倒不怎么像明湘,眼睛看着明沅衣裳上绣的金线蝴蝶,嘴里哦哦出声,明湘摸了软纱替她擦口水。
“等囡囡周岁了,再请公爹给起名字,只怕到时候再叫她旁的,她就不应了。”囡囡正是好动的时候,往床上一放,就踢腿动手的,明沅一把抓了她的小脚丫子,比划着只那么一点点,明湘见她笑,又问她:“等你到了任上,也好安心怀一胎了。”
知道她要去蜀地,还托她给明洛带东西去:“上回给我送了些麻椒,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着的,一口下去嘴巴都红了,想必在那儿呆得久了,连吃口也改了。”
“倒叫你说着了,我非得请个大师傅跟着才成。”明沅笑一声,看见丫头送上来的东西奇道:“我还当四姐姐要画画送她呢。”
囡囡一脚正踢在明湘手上,她低了头,去摸女儿的小鼻子,叫她一声坏东西:“自生了她,哪里还能做旁的,连画匣子都许多日子没打开了,等她大些,也能拿笔了,就能一道画了。”
明沅掩口而笑:“了不得了,四姐姐是想养一个诗书画三绝出来不成?”
明湘听得这一句,眉头微拧,她也曾上山看过明芃,知道梅季明的事,敛去了笑容,冷不丁骂出一句:“浪荡子!恁般对不住二姐姐!”恨不得他更倒霉才是。
想来明芃并不曾把那话对明湘说过,明沅也不再提,总归事情已经过了,有了圣人的旨意,哪一个不开眼的,还敢当面说颜家有个不嫁的老姑娘,背地里那些又何须管她,武皇做到了女皇帝,也依旧叫人骂她不知妇德,明芃不说此时未成大家,等真个成了大家,流言蜚语也不会少的。
两个说得会子话,鱼肚儿就做得了,拿新鲜的昂刺鱼只取鱼肚,并不切开,好似白玉蝴蝶,拿头背鱼骨熬了汤,不加盐也起鲜,先盛了来,给小囡囡吃一碗。
一家子姑娘都因着明蓁好过起来,可还没过花朝节,晗哥儿倒病了,原就有说是叫花神迷了眼的,这回更是请了圆妙观的张仙人进了宫来。
晗哥儿打小身子就弱,自进了宫,更是好一阵坏一阵,明蓁一半心思花在他身上,花朝节先叫阿霁出来主持,她自家出来一刻,说得几句场面话,就又回去。
几个姐妹都跟了进去,明潼还把慧哥儿带了来,慧哥儿趴在床沿看了晗哥儿:“吃□□,吃□□不生病。”他怕奶皮子那膻味儿,明潼哄他时就说得这话。
明蓁冲明潼点点头,又看了明沅:“他们前头说话,我听了一句,今岁出去,不是云雁就是白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