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墨敛眸,再次叹气。
“命运弄人。”
殊途晏笑道:“可不是。”
顾紫筱轻咳一声以表存在。“你若是能找到泠涯,他也许能治凤姑娘的腿。”
一阵沉默。
殊途墨这才道:“夜深了,二弟,我们走吧。”
“如此,便去休息了。紫筱,莫要忧虑,一切皆可柳暗花明。”
“嗯。”顾紫筱笑道。
开门的瞬间,月光照进屋子里,顾紫筱伸出手,五指轻轻一握。
一握月光,赠与何人?
顾紫筱沉默。
这年夏天,含笑草的香气弥漫整个皇都,顾紫筱,殊途晏,以及所有的人,都不会预料到,这个春暖花开的五月时节,万物缤纷含笑淡然,静看千娇百媚,人世坎坷的同时,命轴运转不休,缓缓推向另一个高点。
这一天,和所有的平淡日子一样,荷风别院的清晨一偶,清纯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摘下一朵花儿,轻嗅其幽然之香,心旷神怡神态满足。单纯如白纸,还不懂的身份尊卑,还不懂的卑躬屈膝。
可这一天,又有什么不同。
顾紫筱这天,穿着如白雪一般的纯锦,裙摆一圈一圈重叠,蝴蝶花样飘然于飞,外披一件透明薄纱天蚕丝锦,袖边红线如花,点缀其中。她泰然自若,丫鬟为其梳鬓,三千青丝如瀑,流泉而已。黎明耀目,如神女似广寒。
又衬的衣如蝶,人如画。
“我很少穿白色。”她对伺候她的小丫鬟说。
小丫鬟一边娴熟地为她梳着散乱的青丝,一边笑着回话:“白色很适合姑娘的。”
顾紫筱想了会,点头:“是适合的。”她又想,今天是殊途晏的大婚之日,那位倾倒两位绝妙人物的凤美人,一身嫁衣,该是最美的。
于是她又说:“希望我穿嫁衣的时候,还是你为我梳头。”
“姑娘喜欢红色?”小丫鬟利索的挽着复杂的翩纤蝶阵,嘴里咬着桃木梳子,含含糊糊的问。
顾紫筱笑道:“嫁衣的颜色,试问天下那个女子不爱慕至极?”所以,她穿红,从不轻易示人。
小丫鬟把桌子上的紫韵蝶双钗插在发里,又拿了玉簪花别在后脑发髻上,青色流转。“姑娘是个深情的人呢。”
呵,深情?顾紫筱眼睛迷蒙,看不真切的前路,和镜中,她自己。
那夜峰回水转前,月亮河的河水寒如冰镜,少年白衣加身,重雪翩翩,眉眼悠然,淡漠却又汹涌,那双手,那双时常配药的手,拿起那封密令的时候,惊心动魄的凄厉,她的心湖一刹那便成死水。
声声质问,却如此温柔。
句句泣血,却深情如许。
这记忆,夜夜梦回,她不得安枕,心中难安。
青楼楚馆,少女心事成遥梦,一朝入世,因雪色为伴,故而不惧红尘。可命运弄人,东窗事发,无力苍白,自知无颜相对,别离公子。随友赴京,身陷囹圄,却不可离弃,成长之路,得失并存,登高望远,她只可向前,退一步,则万丈深渊。
心中,还有未完的仇怨。
小丫鬟插上最后一支簪子,退一步,妆毕。
顾紫筱看着那支簪子,叹了口气,那是他送的呢,还有那个桃花的约定。
有那么一刻,她后悔了,后悔一意孤行,不肯认错。那个时候,她还未铸成大错,还没有,与他成为明面上的敌者。
若是肯忘记前尘种种,肯学小女儿家撒撒娇,说不定,她已经嫁衣如火。
可……前尘如烟,终将散去,而那些曾经有过而刻骨铭心的涩痛,你敢说,不曾发生?
心中的仇怨,日积月累十余年,凭什么,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儿女情长便舍了?便忘了?
顾紫筱终究是做不到的。
只怪,她没有早一点遇到慕泠涯。没有,早一点。
“顾姑娘,二公子在门外。”
顾紫筱一愣,沉默一会,才道:“请。”
门开了,复又关上,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青色儒袍的殊途晏。
“你怎生还没换礼服,过一会,该去迎娶新娘子了。”
“那便过一会再换,紫筱,这个时候,我也就找你说说话了。”
是啊,可不就得找她说说话吗?偌大殊途,竟没有一个能倒苦水的地方,不管那些人,是爱他,还是恨他。
殊途晏,又何其可悲,何其无辜。
可是,这可悲和无辜,是建立在另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身上,而他殊途晏,注定是一个凉薄之人,只因为不爱么?
顾紫筱递给殊途晏一杯酒:“饮下这杯酒,你将忘却前尘。”
殊途晏端凝着,肃穆如献祭。
不知怎么,顾紫筱就想起了一句诗。
我若为青帝,桃菊一处开。
给读者的话:
我若为青帝,桃菊一处开。本人特别喜欢这句话,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