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阿姆听到大王子夫人竟然提到前世子夫人李敬爱,分明带着恶意的挑衅,心中不觉大怒,刚刚对这位夫人的不快,立刻化成了深深的厌恶。
琉璃至今都没有人跟她提过凉王前面有原配夫人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跟她说,那位原配夫人因为她的到来,自请求去的事情。这位大王子夫人一个照面便提及那位前世子夫人,还一副亲热的口吻,不是想给琉璃难堪是什么?
聂阿姆平时多大的事情都能忍下去,唯独于琉璃身上,事事不能忍。才要冷冷出口,琉璃先微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初来王宫,从前与嫂嫂未有碰面,对嫂嫂不了解。今日我知道了嫂嫂有这个习惯,以后便不会受惊吓了。”
不等大王子夫人说话,又开口接着说道:“因着上半天赶路,下半天守灵,到现在才有吃饭的工夫。嫂嫂不知用饭了没有,可要一起入席用一些,只别嫌弃菜品简单?”
那大王子夫人看了看席上的几个菜品,又看了看琉璃身后恭敬站立的月满,说道:“宋大人府里的月满做出来的菜,可不能称做简单。弟妹果然是初来乍到,不知道月满做菜的手艺,在我们北凉都城里,已是人人争羡吧?”
琉璃说道:“果真是初来乍到,只知道月满做的菜品甚佳。这样想来,宋大人竟是对我厚待之极,才舍得月满被我借步到宫里来。”
轻扬着声音让人给大王子夫人看座,对云裳轻轻笑道,“这一天真是累坏了你们,饿得连为大王子夫人设个座位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云裳急忙站出来说道:“是奴婢失职。”
大魏的权贵多跟行汉人礼,往往设席而坐。北凉人却多用胡床,垂足而坐。大魏下民也多用胡床,图的是日常出门行坐便利,云裳是知道胡床的。然而到底是初来乍到,云裳在屋里转了一圈,竟没有找到胡床。刚刚她们在外面侧间用饭,倒是有胡床,然而总不能当着大王子夫人的面,从下人用饭的地方将胡床搬过来。这大王子夫人一听说话便是来挑衅的,无事还怕她搅些事情出来,这个时候更不能送话柄给她。
琉璃看云裳在屋里一转,马上明白了,微微笑着对云裳说道:“云裳,你去将我从大魏带过来的紫竹穿玉的坐席拿过来给嫂嫂坐。天气炎热,那竹席坐而生凉,正合这天气用。”
那紫竹穿玉的竹席云裳是见过的,也听聂阿姆无意之中说起,知道是高公某一年特意寻了紫竹,为琉璃制了一对坐席,给她的生辰之礼。那紫竹在大魏几乎难觅,乃是难得的好材质,更兼片片紫竹与大小同等的紫色玉片相连相嵌,一件千金难买。
琉璃张口要拿出来给大王子夫人坐,云裳心里便有些心疼。然而也知道琉璃的用心,应了一声,便去拿竹席。
琉璃转脸对大王子夫人笑道,“在大魏,贵家夫人小姐皆行席坐之礼,那竹席,只有尊重的客人才会拿出来使用。”
一时云裳将竹席取了过来,琉璃说道:“为嫂嫂将竹席摆到餐席旁。”
云裳便依言将竹席往餐席旁摆。
大王子夫人看那竹席,却是方形,一片通紫,片片有一寸见方,乍看过去,并不能看出哪片是竹哪片是玉,然而灯光里一打,竹片一片清亮,紫玉一片透亮,立时便分出来了。那紫竹片在灯下反着紫色的光影,恍然一片艳丽。那紫玉片则在地上透出一片紫色斑驳的影像,俨然一片魅惑。
大王子夫人呆了一呆,心里起了欣羡嫉妒之意,嘴里说道:“果然是大魏的公主,为了你和亲北凉,大魏皇上为弟妹备了不少稀奇物件吧?”
这话说得虽刻薄,带出来的酸意任谁都听出来了。且这话说得,俨然像没见过世面的小户妇人。
云裳下意识的反应便想笑。
琉璃淡淡笑道:“这竹席,原是我父为我备的生辰之礼,稀罕称不上,珍贵倒是真的。嫂嫂请入席坐吧。”
大王子夫人知道大魏汉人多行席坐之礼,原来还打算讽刺两句,然而被琉璃前面一句“贵家夫人小姐皆行席坐之礼”堵了嘴。她实在又不习惯大魏的席坐之礼,真要坐上一时,不知道腿会麻酸成什么样子。在琉璃微笑亲热的注视里,又实在推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边嘴里说道:“弟妹是太客气。我原是用过饭了的,没的过来便扰了弟妹用饭。”
琉璃微微笑道:“我初来乍到,今日刚刚见过了王后,与几个王弟打过照面。和嫂嫂原是一家人,合该坐一起说说话,彼此熟识些。且我刚到宫里,还未及云拜望嫂嫂,嫂嫂便前来探望我,叫我心里存着十分的感激。菜品虽然不丰盛,然而嫂嫂也说了,月满做菜极是好的,我不怕慢待嫂嫂,嫂嫂权当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