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着正无趣,暗暗盘算着圣人何时才会动身往翠微宫去将养,她费尽心思弄来的账册,悉数在翠微宫藏着,关了一批她亲手挑择出来的民部小吏正筛查着,也不知眼下进展如何了。
突然门口有细小的动静,风灵头一个反应是侍汤药的小内监回来了,可一个转念,只觉不对劲。通常人在正常行走时的动静稳实且有序,可这人的脚步声虚浮谨慎,还有些偷偷摸摸的意味。
风灵顺手捡起地下拨火的铁棍,随身带着往大药柜那边又挪了挪,隐身于泥炉后头,静窥其变。
几息间,果然有个小内监,蹑手蹑脚地进得汤药房,四处一打量,并不见有人,便大了胆子放开步子走向太子妃专属的那个泥炉,掀起药罐的盖儿,朝里调弄了些什么进去。
那小内监背对着风灵,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那背影风灵断然不会认错,击鞠赛侍弄五花马、昭庆殿纵火,全系着背影所为。
风灵握紧了手中烧火的铁棍,缓缓站起身,死死盯着那背影,心道:第一回是我疏忽,未能想到是你在弄鬼,第二回你气运颇佳,教你跑了,这一回,再无道理使你溜走。
小内监将药罐盖儿重又盖上,掸了掸袍裾,若无其事地要离开,他转身的刹那,突然瞥见汤药房另一边竟有人一动不动地立着,骇得他脚下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风灵不言语也不挪动,气定神闲等着那小内监回头,等着瞧他惊愕失措的神情。可真等小内监回头来望她时,惊愕失措的却换做了她自己。
她手里的烧火铁棍“当啷”落了地,她的双膝不停自己使唤了似的,一步步从泥炉后头转出来,无数想说的话一齐涌道了喉咙里,争先恐后地要出来,却反而梗塞了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无比艰难地挤出一句:“良音,怎的是你?”
至此,那小内监反倒不惶恐了,安静地立在泥炉边,虽穿了一身内监的衣袍,眉目间的颜色仍旧掩饰不住,精巧的唇角含带了一抹凉凉的笑意,那笑有些说道不清,嘲讽、无奈、甚至略显得意,笑得教风灵极不自在。
风灵曾想过猜想过数次,屡次暗害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却一次也不曾想过索良音。倒不是因为自己多次于急难困境中予过她援手,风灵想不透,怯懦胆小得一经事儿便要将双眼哭肿的索良音,会有这样的恶胆,竟敢行谋人性命之事。
“良音……”风灵用力咽了口口水,喉咙发干发痛:“你……做下这些事,可是柳爽逼迫?这回你怎不逃了?”她打从心底希望索良音能同前两此那般,从她眼前逃走。
“在你这儿,我可逃脱得了?大娘的身手,良音也是见识过的。”索良音索性迎上前,半虚半实地作了个礼,坦然道:“柳爽若有本事逼迫得了我,早将你也一同灭了口,何须央我来行那些事?”
风灵一心盼着她能像从前那样,哀哀戚戚不知所措地哭诉,柳控诉柳爽加诸于她的种种逼迫手段。可索良音从容冷静,供认不讳。
风灵悄然倒吸了一口气,汤药房内满是苦涩的药气,一同教她吸进胸腔内,泛起一阵苦意。“我何处对不住你,教你怨恨至此,定要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