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梁国公房玄龄的溘然长逝,内朝废了三日,并非李世民哀伤太甚无心政事,却是结结实实地病了三日。
自那日一口血呕了出来之后,便咳血不断。先前病了大半年,好容易才长起来的一点精神气,随着时不时咳出的鲜血,又渐渐流失,即便如风灵这般不懂医术的,也瞧得出这是显出了油尽灯枯之势。
积压下来的奏报,东宫殿能批的都批了,尚有些不能独断的,还等着奏请李世民定夺。甘露殿是内殿,不似两仪殿许臣僚进出,每日只靠着内监们进进出出传递奏折、请示下、讨旨意。
至第四日,李世民便再躺不住了,硬撑起一口气,坐着辇子往两仪殿去听奏。风灵和阿盛受尚药局的奉御嘱托,拼命阻拦,也拦挡不住。
风灵无奈,待李世民教辇子抬走之后,嘀嘀咕咕着“君王之苦,谁人堪得”的话,往尚药局亲自煎药去。
尚药局的小内监将风灵领至汤药房,将圣人的汤药泥炉指了予她知晓,又特意嘱咐,因东宫殿里的太子妃,也在吃着药,故出了圣人那一炉,另还有一炉留着火,千万不可混淆了。
风灵答应道:“就只两只泥炉,离得又远,哪里就能混了。不过……”她好事地探问道:“太子妃也抱恙么?不曾听说起呢。”
小内监不以为然地瞥了那泥炉一眼:“那位一年到头不断药,大伙儿见惯了,谁还会特特儿地拿来当回事说。”
风灵见过太子妃王氏,犹记得她气色红润,身子骨瞧着也康健,并不想个药罐子,怎就一年到头要吃药了。“是药三分毒,好端端的吃那么多要作什么。”风灵也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随口问起。
“求嗣呗。”小内监口没遮拦地脱口而出,继而惊觉,捂了自己的口,四下张望,幸好无人,他错开话,又将煎药的事叮嘱了一番,便离了汤药房。
风灵依着尚药局汤药内监的吩咐,将那些草药依序放入,便只需盯着泥炉内的火,不教它熄灭钝了药性,也不教它过旺,将汤药熬老了,失了药性。
泥炉的高度有些尴尬,她要看清楚里头的火势,必得弯腰半蹲,委实吃力。风灵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下,坐在泥炉下方,靠着放药的大木柜子,仰头便能看见炉火,以图省事。
不到一刻钟,她便发觉,这个坐处着实不错,不仅省了气力,还能悄然坐观一桩意想不到的事。
风灵所坐处,恰好能一眼望见汤药房的门口,及大半个汤药房,可她本身却因药柜泥炉的遮挡,不易教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