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绿衣去将魏公公请来,崇华帝口中的叫喊声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魏公公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崇华帝的身边,将耳朵送了过去:“皇上,奴才在这儿呢,您有何旨意?”
“回……回……”
崇华帝的后半句话变得微弱,只传入了魏公公一人的耳中。
过了半晌,魏公公才直起了身子,转向寐夜,福了福:“娘娘,皇上他说想回宸曜宫住着。”
“是么?”寐夜的脸阴沉了下来:“皇上既然想回去,为何不跟我说呢,还是说皇上对我这个贵妃的信赖没有魏公公您多?”
“奴才该死!”魏公公慌忙跪倒在地:“皇上金口玉言,奴才只是将他的话依言转达,断没有对娘娘不敬的意思。娘娘矜贵之身,奴才是地上一滩烂泥,如何敢跟娘娘相提并论?”
“魏公公,看把你下的,你这是把本宫当成了什么,妒妇么?”
“哎呦娘娘,奴才真不是这个意思,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魏公公抬手便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寐夜轻轻一哼,抬了抬手:“好了,魏公公一大把年纪了,侍奉了两代君王,这巴掌说扇就扇,倒让本宫消受不起了。你且起来吧,皇上既然要回宸曜宫,便依了他,只是侍候的奴才可给我上心选几个仔细的,我每日会前去查看,倘若有一点照顾不周的,就莫怪我不顾你这老人的身份了。”
“奴才谨遵娘娘的旨意。”
寐夜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魏公公一眼,走到崇华帝床边低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又哭了一哭,这才让绿衣并几个宫婢替崇华帝收拾了收拾,命四个太监抬了龙辇,一路随着将崇华帝送回了宸曜宫去。
寐夜在宸曜宫待了许久,直至亥时崇华帝昏昏沉沉睡去方才坐了凤辇回静夜宫。踏入静夜宫前她余光在门口扫了一扫,立在门口的太监已由先前的八人变作了四人,果如她所料,崇华帝一走,魏公公便将监视她的亲信撤去。如此随意之至,甚至没有禀报过她这个后宫之主,夏侯家的皇宫,难不成改姓魏了么?
她鄙夷地扫视了一眼这些太监,命绿衣将大门重重关上。直到看不见了那些碍人的身影,她方勾了勾手指,示意绿衣过来。
“替我把那身衣裳拿出来,我要去见阁主。”
虽离京城隔得远了,可秦牧眠似乎比在京城时还要繁忙许多,只因这里是黎国,是他秦牧眠的天下。
他需要筹谋的事情很多,在他看来,一个王朝的覆灭往往伴随着人心的缺失,而他要想将这个王朝牢牢握于己手,则必须要紧紧攥住人心,这是他的筹码。
所以,秦牧眠的繁忙带给夏侯眉妩的,则是孤独。
虽然夏侯眉妩始终孤独着。
秦牧眠无暇顾及她,花绍却时时来,只是打趣几句,说些稀罕事情给她听,逗她开心。他说怀了身子的女人是不能整日愁眉苦脸的,他可不想做一个长了苦瓜脸的奶娃娃的师伯。
有时也会喝醉酒,醉酒后的花绍只紧紧抱着夏侯眉妩,说出的话让夏侯眉妩难过。
你变了,丫头,他说。
是啊,她是变了,她是夏侯眉妩,不是百里长歌。
她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她的肚子里怀着亲牧眠的孩子,是她平生所愿。
黎国王宫里的日子太过孤独,孤独之余,她便会想起一些事情来,比方说那口总会发出异声的大木箱。
她曾问过花绍,花绍的回答和秦牧眠相同,说只不过是装物品的普通箱子,没什么稀奇,她也问了瑾儿,瑾儿说那些行李旁总有檀柘守着,不让人靠近,所以她也不知里面装的究竟是何物。
如果只是装了些普通玩意儿,何以会警惕如此,不愿让任何人靠近?
除非那箱中装着的,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刚来到黎国时,身上疲倦,她无暇顾及此事,如今身子已大好,她便忍不住想要去一查究竟,她总觉得,那箱子中装着的东西,是在引诱她。
只是,当她最终以王妃的身份命人将那箱子抬到面前时,却大失所望。箱子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搬出,她迟了一步。
当晚,在为秦牧眠宽衣时,秦牧眠便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你今日让人把那箱子抬来了?”
夏侯眉妩搭在他肩头的手顿了顿:“我只是好奇那箱中装着什么,便让他们抬来瞧瞧。”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些。”
秦牧眠刚褪下的外衫应声而落,夏侯眉妩托着腰想弯身去捡,秦牧眠已当先一步将它捡起,随手往架子上一丢。
“你只在这里安安心心做我的王妃便好,其余的事情,无需操心。”
“这么说,那箱子里装着的,果真不是普通物什?”
“是,不过,与你无关。”
“阿眠,你做的事情为什么总不愿告诉我,我是你的妻子,难道不能与你分担么?”
“因为有些事情,我还不大确定。”
“是什么?”
秦牧眠将她拉得近了些,抚摸着如今已挺得很高的肚子:“眉儿,你当真是个妖精,和你在一起时我总会不自觉忘了歌儿,甚至有时会觉得,你就是她。”
“阿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在你与歌儿越发相像时,我便不确定了,我不确定你对我的爱究竟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毕竟你做的许多事情,都像极了她。”
“我明白了,你是仍不信我。”
挥手将秦牧眠抚摸她肚子的手打落,夏侯眉妩转身要走。
“你要去哪儿?”
“宫中的房间多得很,我随便睡哪里,都一样,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