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眠笑了:“你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有闲心去管别人?放心,苏离已将她交给了一户好人家抚养,不会亏待了她。”
夏侯眉妩稍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又是一阵伤心:“你我只能帮她一人,可其他在旱灾中失去亲人的孩子呢,他们该怎么办?”
秦牧眠叹了一口气:“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那孩子遇见你,是她的造化,其余的人,便只能自求多福罢了。
“连你也无可奈何了么?”
“旱灾严重,可上楚百姓本不该如此模样,苏离去了粮仓查看,里面的粮食与他离开时一样,颗粒不少。饿殍遍地,却无人出来放粮,这件事情有蹊跷,我会帮他查清楚。所以,你我要在上楚呆些时日了。”
“阿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便好,不用顾忌。”
夏侯眉妩冲他微微一笑,脑海中那孩子缩在她怀中大哭的模样仍挥之不去,小小的身体,本该柔软美好,此时却瘦弱如骨,拈不起半点肉来,夏侯眉妩心中一阵失落漫过,不由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秦牧眠的叹息声响在耳边,只一瞬,房中烛火便熄了,身上锦被簌簌响了一响,秦牧眠便已拥着她躺了下来。
“待你身子好了,我们要个孩子,可好?”
“我的身子无事。”夏侯眉妩回答得有些任性。她想要个秦牧眠的孩子,恨不得现在就要,丧子之痛在心中盘踞不去,唯有一个孩子能将其化解。
她主动邀请秦牧眠,秦牧眠却将她按住,覆在她身上,只低头深深吻着她的唇瓣。
良久,秦牧眠才松开,夏侯眉妩轻喘着,抬手抚摸上了他的面颊:“阿眠,你的容貌真的是这样吗?”
她的手在秦牧眠脸上滑动,来至耳旁,徘徊摩挲。
她想看看秦牧眠的脸,而不是这张死气沉沉的,黎国世子的脸。
秦牧眠愣了愣,继而笑了,目光里有些不可捉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侯眉妩不回答,手指终于找到人皮面具的接缝,将它撕了下来。
秦牧眠的面容乍现,是她朝思暮想的容颜。
“这张人皮面具和人的脸相融甚好,从没有人能……”秦牧眠说着,话锋一转:“眉儿,我小看了你。”
“孩子,应该长得像你。”夏侯眉妩眼角滑下一滴泪来,搂住了秦牧眠。
“孩子,应该长得像你,而不是一张人皮面具。”她在心里说。
原本已快要成为一座死城的上楚因苏离的归来而重新恢复了生气。
接连三日,苏离不眠不休,开仓放粮,自京城运来的赈银有条不紊发放,一切秩序井然,这本是上楚原来的面貌。
先前阻挠开仓放粮救济百姓的官员已然查出,便是丞相刘肃。自苏离出发入京,他便暗中使计将朝中忠肝义胆之士的权利瓦解,自己独当一面,要将上楚握于自己手中。
野心谁都有,诸侯王觊觎大瀛帝位,丞相觊觎诸侯王位,风水轮流转,成王败寇,从来没有个定数。
苏离回到上楚,救济灾民是头等大事,刘肃那边暂时无暇顾及,秦牧眠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替他解一解难题。
彼时,刘肃装得忠义清平,朝中势力,八成是他的,而苏离,仅剩了两成。苏离一道旨意下达,便抄了这些人的家,个个打入死牢,等候发落。
兔死狗烹,虽大势已去,刘肃却仍做垂死挣扎,在被缉拿前当先一步造反,领了一队人马闯入宫中,要拿了苏离的人头祭奠。
正是晚上,天上无星无月,夏侯眉妩方才躺下,便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此时秦牧眠因和苏离议事,不在身边,她听着隐约兵器响,心头一惊,唤来瑾儿:“外面如此吵闹,是发生了何事?”
瑾儿打开门出去查看,不多时慌慌张张跑进来,神色紧张:“公,公主,不好了,是丞相刘肃叛变,要来刺杀苏王爷。”
“苏离……”夏侯眉妩忽然一阵头晕目眩:“阿眠,阿眠和他在一处……”
想也没想,便开了门要去寻他二人。
岂料还没迈出两步,一道青色人影已抢先挡在了她面前。
竹吟握笛在手,随意一伸,便挡住了夏侯眉妩的去路:“王妃是要去往何处?”
“刘肃叛变,阿眠和苏王爷会有危险,我要去寻他们。”
竹吟面无表情:“王爷去找苏王爷前曾交待,今夜有异变,让王妃好好呆在屋中,王妃请恕罪,苏离不能让王妃去。”
“阿眠知道刘肃会在今夜叛变?”
一个邪魅的声音回答了她:“阿眠此生下的棋中,除却一步,从未错过,王妃作为阿眠之妻,难道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夏侯眉妩回头,花绍不知何时已懒懒靠在她门边,正戏谑而笑,仿佛看好戏一般。
“花……”本想叫花少爷的,夏侯眉妩想想现在自己身份,恐怕再没资格,于是改了称呼:“花绍。”
见花绍到来,竹吟收回了挡着夏侯眉妩的手,略一颔首,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