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没什么事儿,顾之泽请了半天假回学校搬宿舍,李润野头都不抬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好像哄苍蝇一样。
顾之泽走的时候顺手从报架上拿了一份今天的报纸,社会版的通栏头条下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实习记者:顾之泽”。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眯着眼睛盯着排在他名字前边的“记者:刘明远”五个字:“早晚让你的名字排我后面去!”他冲着空气挥挥拳头。
等顾之泽回到宿舍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杨思宁居然挽着袖子帮他收拾乱成一团糟的衣柜,各种失踪已久的袜子、手套、围巾纷纷重见天日。
“思宁……林新宇呢?”
“他回家了!”杨思宁摊着两只手,脸上有汗水的印子,“我下午过来的时候他都收拾完了,把钥匙给我就走了。我说之泽,你这柜子……还能再乱一点儿么?”
顾之泽尴尬地挠挠头,嘟囔一句:“男生的柜子能利落到哪儿去?”
“还有,”杨思宁拎着一只灰蓝色的手套问,“我记得这手套是我去年寒假送给你的吧,怎么就一只了?”
“那个……太乱,找不到了。”
杨思宁垂下眼睛问:“你记得我送给过你多少双手套么?”
“啊,三双吧?”
“五双!”杨思宁的声音有点儿低落,“我跟你在一起过了两个寒假,一共送了五双手套,你全丢了。”
“呃,你知道,我向来大大咧咧的。”
杨思宁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勉强笑着说:“是啊,早晚有一天你得把自己弄丢了……之泽,下周毕业典礼完我就回楚州了。”
顾之泽愣了一下,恍然发现竟然已经六月中了,最近一个来月,自己一直在忙报社的事,全然忘记毕业典礼了。离别在即,从此天各一方,顾之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泽,”杨思宁咬咬牙,上前一步握着顾之泽的手说:“你真的不能跟我回楚州么?”
顾之泽沉默着摇摇头。
“我们可以把叔叔一起接到楚州的。”
“他不可能离开安宁!”顾之泽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想离开。”
“为什么?”
“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顾之泽突然来了兴致,他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都有点儿抖,“你知道么,我觉得那个主编虽然个性恶劣,不过真是有两把刷子的,我想在他手底下干活应该挺不错!”
“比跟我在一起好么?”
“呃?”顾之泽被杨思宁的话噎住了,“不能这么比啊,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总之,你不想离开安宁对么?”
“思宁,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的。”
“我知道,我就是不死心,之泽,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分开……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赶紧动手,收拾完了你请我吃顿好的!” 杨思宁勉强地笑着说,掩饰性地转过身子去拖那个大大的旅行箱。
顾之泽涨红了脸,抓出书包里的那张报纸递到杨思宁面前:“思宁你看,我发文了,今天一定请你吃顿好的!”
杨思宁撇一眼报纸,不屑地说:“一个多月了才开张,你还真好意思得瑟!”
“不错了!”顾之泽怪叫起来,“你可不知道我们那个主编有多神经,就这篇文章还是骂了我半小时,又改了好几遍才让我发的呢!”
“所以你宁愿跟着个神经病也不愿意跟着我?”杨思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问。
“啊?”顾之泽又开始挠头。
杨思宁噗嗤笑了:“算了算了,我逗你呢,我早死心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走的。不过之泽,以为我们还是朋友吧。”
顾之泽摇摇头:“不,我们是兄妹!”
***
顾之泽打定主意要请杨思宁吃顿好的,学校周边的馆子这四年都吃腻了,于是想到东熙广场那里的各色食铺。当机立断拉着杨思宁就去了。杨思宁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广场手的霓虹灯全都亮了,通体玻璃装饰的大厦气派奢华,周边林立着各式或奢华或雅致的精品店、咖啡馆、酒家,迷离的灯光,低沉的音乐,来来往往的衣香鬓影。顾之泽就在站在这一片繁乱红尘中,潇洒地一挥手,指尖掠过一圈儿的霓虹繁杂,他说:“思宁,你随便挑,吃什么!”
杨思宁看着这个男孩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就不应该属于自己,不应该属于楚州那个山明水秀悠闲安逸的二线城市,他就应该站在这十丈红尘中,潇洒地看着往事如烟,未来飒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