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顾之泽和杨思宁这顿饭吃到九点多,两人边吃边聊,杨思宁开玩笑说前半场是散伙饭,后半场是结义饭,二合一了,倡行勤俭节约的号召。
顾之泽恨恨地用筷子头敲杨思宁的手:“你真会挑馆子,一顿饭吃我六百多居然还说勤俭节约?”
杨思宁爱娇地撅着嘴说:“不宰你一顿狠的我不甘心,我还没找你要青春损失费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说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分手的样子,顾之泽心情很好,他觉得现在这个感觉最对了:杨思宁就是自己的妹妹、至交好友,自己是她的男闺蜜,她是自己的女哥们儿,一切都那么自然坦诚,毫无芥蒂。
结账的时候顾之泽算了算,这都快六月底了,自己只发了半篇稿子,稿费加上工资和津贴,扣除各种开销,这顿饭吃完,从明天开始自己可以不用带钱包了,最多拿张公交卡就OK。
顾之泽抬起头招手叫服务生的时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跨进大门——李润野!颀长的身材,随意地套了件休闲款西服,一边走一边回头跟身后的辛奕说话。
顾之泽想起来,这个时间稿件已经审结,画版签字,样报都在初校了,正好是李润野闲下来的时候。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来得及吃晚饭,所以叫了大老板一起来宵夜。顾之泽扭过头来跟杨思宁说:“快看快看,刚进来的那个就是我跟说的那个神经病!”
杨思宁立刻稍稍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去找,她实在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经病可以如此吸引顾之泽。
晚上九点多,饭馆里的人本来就少,两个人坐的位置又很靠近门,杨思宁那好像做伸展运动一般的举动很快就吸引了李润野的目光。冷淡的目光扫过来,杨思宁嗖地一下就坐了回去,顾之泽摊开整个右手杵着脸颊,奋力把脑袋扭向一边,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李润野是真的想装作没看见顾之泽,最近他一看到顾之泽就会心烦意乱,这个人牵动了他太多的注意力,所以他冷淡的目光一丝波动也没有地扫过那个快把脸埋进汤碗里的人,移开了去。可辛奕的眼神也很好使,他拽拽李润野的衣袖说:“哎,那不是你新收的徒弟么?”
李润野装不下去了,只好点点头:“嗯,是这小子……走,咱们坐那边去吧。”
“别啊!”辛奕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说,“这小子是假装没看见你吧?你这个师父当的可也太窝囊了,被无视成这样!”
辛奕说这话时稍稍抬高了嗓门,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顾之泽讪讪地坐正身子,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叹口气,冲杨思宁做一个鬼脸,慢慢地站起来,笑出一脸谄媚样:“师父好,大老板好!”
“好!”辛奕笑着说,“怎么,对你师父有意见?”
“没有没有!”顾之泽忙不迭地摆手,嗖嗖地,“我这不是觉得没脸见师父么?您看,您跟师父加班到这会儿才有功夫吃饭,都忙成这样了我却帮不上忙,还一个人跑来吃饭……嘿嘿。”
李润野被气乐了,皱着眉看着他,那小子弓腰点头,胁肩谄笑,怎么看怎么狗腿。
辛奕瞄一眼规规矩矩坐在桌面装路人甲的杨思宁,再看看桌面上的剩菜,飞快地估算出这顿饭的饭钱,呦呵,这小子还真大方!
“那个顾之泽,既然你觉得那么对不起你师父,索性给你师父把饭钱给结了吧,我俩少点点儿菜。”
要不干脆您把我吃了得了!顾之泽在心里嘟囔着,脸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心想这回我得管杨思宁借钱了。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皱成一团的脸,想起那半篇稿子,难得的有些不忍,他咳嗽一声,不满地说:“辛奕,别欺负我徒弟!“
辛奕调侃着说句:“还挺护犊子!”
顾之泽立刻心领神地说:“那是,我师父可宠我了,是吧师父?”
“润野,看来你这俩徒弟要争宠了啊!”辛奕轻笑。
“呵,争宠?”李润野微不可见地撇了一下嘴角,两道浓眉轻轻挑起,那冷漠的声音中嘲讽多于惊讶,轻蔑甚于怀疑。
顾之泽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耳里能听到血液逆流的声音,一阵冰冷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开来!
他当然听得出李润野的意思,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将近两个月才发了半篇稿子,当初刘明远从第三个月开始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争宠?这点儿成绩怎么争?孙悟空会72般变化,猪八戒翻出花样来只会36种!
“您好!”一直假装是路人的杨思宁走到顾之泽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坦然自若地说,“李主编别生气,之泽就是不太会说话。当初我们学校赵梓湘教授就说过,要不是顾之泽嘴太欠,他都有心收顾之泽当关门弟子呢!所以您看……您别跟他生气。”
赵梓湘是Z大新闻系的元老,当今新闻界大腕级人物,Z大金字招牌一个,凡是混新闻出版圈儿的,没有不知道他的!
李润野赞赏地看着杨思宁,却明显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不信!
辛奕出来打圆场,闲聊了两句后带着李润野走了。顾之泽一屁股坐下,看着杨思宁说:“思宁,你可真敢扯啊!我压根就没听过赵老爷子的课!”
“这不凸显你有能耐么?给你长点儿脸!”杨思宁不屑地撇撇嘴,“你瞧,人家俩字就把你将在那里了。”
顾之泽想到李润野一脸鄙夷地蹦出的那两个字,瞬间有种要掀桌子的冲动。
***
顾之泽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顾云森正在看电视。顾之泽把那张报纸掏出来平铺在茶几上显摆:“爸爸你看,头条!新闻图片我是自己配的!”
顾云森在灯光下把那篇五百来字的报道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好:“真好!儿子,这文写的真好!”
“那是,你儿子怎么可能不好?”顾之泽臭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