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推开房门,见到的,便是酥油笑靥如花的一张容颜,而他的大哥,伫立窗边,赏着清幽月色。
铮然一声弦断,酥油看着门口的青灯,颤声叫出他的名字。
青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愣了片刻,露出玩世不恭笑容,将她揽了过来:“酥油,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把她带来的。”青冥回转过身来,是兄长语重心长的口吻:“既然喜欢她,便应将她娶进门来,让她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情何以堪?”
青灯冷哼一声:“多谢大哥关心。”
“爹娘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替你劝说,择个良辰吉日,你也该成亲收收心思。”
酥油心中欣喜,青灯却没甚快乐,语声是酥油从未听到过的冰冷:“大哥说的是。”
说完,抱起酥油,便要回房。
“你我争来争去总不是个办法,本是同根,何苦如此,还是兄弟齐心,将族中生意振兴才是正事。”青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此说来,酥油便是大哥议和的诚意了?”青灯轻蔑问。
“你若如此想,也是可以。”
夜色中,青灯脸上的怒意更盛,抱着酥油快步回了房去。
聪敏伶俐如酥油,自然不难看出,他兄弟二人之间,有嫌隙。
“你的脚怎么了?”青灯看着酥油站立不稳的样子,加之身上嗅到的草药气息,便知是她的脚受了伤。
“不小心摔到,现下已好多了。”酥油将被青冥的马惊着之事隐瞒,是不想让他兄弟二人再生误会。
青灯将她抱在怀中,一面查看脚上伤势,一面问:“青冥何时去找的你?”
“七日前,我想进城寻你,在城门口遇见了他。”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带我回来见你,会成全你我。”
“我从来不觉得他会有如此好心,酥油,我明日便送你回去,你乖乖等着我,等我处理完家事,便去寻你。”
酥油一听,心中哀伤,抓住他的袖口,问:“然后呢,会娶我么?”
青灯沉默了半晌,终道:“会,我会娶你。”
“可是恐怕我等不了那么久了。”酥油牵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孩子,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青灯抚摸着那处隆起,神色惊诧:“这孩子……是我的?”
“自始至终,我便是你一人的,青灯,孩子自然是你的。”
“在这个时候……”青灯话说了一半,止住,凝神沉思了片刻,终于道:“如此,便留下来吧,我娶你。只是,方家大宅不是个干净的地方,在我解决事情之前,你只乖乖呆在此处,莫要乱跑。”
酥油松了一口气:“解决事情?青灯,你可是遇上了麻烦?”
“麻烦很大。大哥计划将族中产业据为己有,属于我的,我必须抢回来。而你,则是他胁迫我的筹码。”
“青冥公子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酥油心地纯良,看事情简单,青冥给她留下的印象甚好,所以在她心中,青冥不是大恶之人。
“你只看见表象,正如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是我的表象一样,信不得的。”
此时的青灯,言辞严肃,与往日的不羁全然不同,酥油便深知,如此世家,水深无比,错综复杂的关系,是她看不透的。
“我会乖乖呆在这里,只是青灯,你要保重。”酥油道。
青灯一筹莫展,拥着酥油睡去时,眉头仍是紧锁,酥油叹息自己的力量太过微弱,帮不住他甚多。
青灯次日出门很早,剩酥油一人呆在这宅院,往来无人,甚是烦闷。
连日来阴雨绵绵,她站在门口,看着阴沉天幕,觉得这方家大宅甚是阴森,像是一栋死宅,没有丝毫活气。
便是偶有小厮婢女路过,亦是阴着脸面,觉得诡异可怖。
酥油不敢出门,便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小憩,微风徐徐,甚是舒爽,她睡得无梦,觉着惬意。
是在秦淮河畔的教坊中永远不会感到的惬意。
朦胧中听闻脚步声,她睁眼想看,眼皮却如何也睁不开,只掀起一条小缝,看到飘忽黑影,在榻旁一闪而过,柔软的布料甚至还蹭过她的手,有冰凉触感。
“青灯?”她声音微弱,不见力气。
她以为是青灯回来了,想要起身,奈何身子死沉,像有物体压在上面,动弹不得。
于是勉力睁眼,仍是掀起一丝缝隙,那黑影又飘过来,凑到她身前耳语:“随我来。”
他说完这话便远去,阴风刮过,酥油打了个机灵,惊坐而起。
终于可以动弹,她茫然看向四周,仍是入睡前的模样,并无丝毫黑影闪过。
想来是梦魇了,她扶着腰下榻,踱至门边。
淅沥雨雾中,果有一角白衣在院门口滑过,不见了踪影。
酥油什么也未及想,举步跟去,细雨打湿她的发髻,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