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宅院很大,她每每走至墙角,便见那一角白衣滑过,循着跟去,转过弯,便又看不见了,直到下一处拐角,复又出现,实乃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她只顾寻路,顾不得看周遭风景,直到眼前出现一进红墙黑瓦的偌大庭院,方知此处是方家大宅中的园中苑,看那墙上雕花,比正宅还要精美几分,不知这里住着何人?
大门是上好的花梨木,极尽奢华,雕着酥油看不懂的花纹,不是寻常人家常用的,这样看去,像是某种图腾,想来应是方家的图腾,酥油也没多想,推门走了进去。
院中花木栽种甚好,一看便知有人时常打理,花香浓郁,甚是好闻,只是酥油闻上去,却莫名觉得困倦。
房屋内家具倒是一应俱全,只是无人,偌大的庭院,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那一角白衣再次出现,绕过屏风,来至后院,酥油小心翼翼跟上,却忽闻细碎声音,像耳语。
她有些害怕。
后院未栽花木,只是空空一片土地,中间立着几人高的石柱,黑色,同样刻着繁密花纹,酥油看不懂。
不远处有间小屋,冒着蒸腾热气,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酥油姑娘是来此处赏景的么?”青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我本想去花园,只是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酥油撒谎。
回头看去,青冥脸上难得漾起笑意,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看来酥油姑娘注定要做方家的媳妇儿,能见到此神柱,是缘分。”
“神柱?”酥油看向院中石柱:“是说它么?”
“它原先不是这颜色,只是近来方家出了些状况,触犯了守护神明,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它原先,是什么样子?”
“红色,如血一般。”青冥的声音让酥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青冥脱下外衣,为酥油披上:”酥油姑娘怀着身孕,当注意身子。”
“我,我该回去了。”院中诡异气氛让酥油不寒而栗,想起青灯叮嘱,忙要回去。
“酥油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青灯近些日子在担忧什么?”
青冥的声音足具诱惑力,酥油听着,也有了些微好奇,她自然想知道有关青灯的一切,若自己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青冥微微一笑,牵起酥油的手走向神柱:“方家自古以来便有神明护佑,是以族中日渐兴盛,如今生意兴旺,如日中天。这神柱是神明寄居之地,神柱红色,代表神明护佑,而神柱黑色,则说明族中有人惹怒了神明,护佑便消失了。”
“惹怒神明?是何人而为?”
青冥没有立刻回答,将神柱上的花纹指给她看:“这神柱上刻有方家的图腾,方家世代子嗣自出生后,姓名便会在这神柱上自动显示,所以,神柱亦是方家族中家谱所在。而触犯神明的人,名字则会自动消失,酥油姑娘一看便知。”
酥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依言看向神柱,第一个便去找青灯的名字,然而上上下下都看遍了,青灯的名字,不在其中。
那触犯了神明的人,是青灯。
“他做了什么?”酥油问。
“酥油姑娘心里应当清楚。”
“是因为我?”
“方家世世代代为人本分,与青楼女子苟且并有了孩子,是污了方家名声。”
果然,青灯身子晃了一晃,还是因为她,她出身不干净,惹了神明厌弃,苦了青灯。
“我会离开。”酥油默立片刻,终于说出:“只是孩子……”
“他毕竟是方家的骨血,懵懂无知,神明并未迁怒于他。”青冥指着神柱最下方一个小而模糊的名字:“你看,这便是你与青灯骨肉的名字。”
酥油看去,那名字,是方团。
团儿。
“你既早知是我害了青灯,为何还要将我接进方府,为何又让青灯娶我,你是何居心?”酥油厉声问。
青冥示意她冷静,带着她来到那间冒着蒸腾热气的小屋前:“你可知这是何地方?”
酥油看着他,摇了摇头。
“方家神明要以烛火供奉,此处是造烛之处,为的,就是让这别苑的灯火长明不灭。”
他顿了顿,又道:“若要让神明息怒,唯一的办法,只有以族中女子之血血祭。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知我的意思?”
酥油听得脊背发凉:“你让青灯娶我,便是为了让我成为方家的人,然后再用我的血来祭祀神明?”
“我只有这一个弟弟。”青冥的面容复又变得冰冷:“我只能为他打算,顾不得旁人。不过,我也不逼你,你可以自己做决定。青灯的命如今是你的,救,还是不救,你说了算。”
酥油身子一软,险险瘫倒,被青冥从背后扶住:“我不信,这世上怎会有此种怪事?神明护佑……便是我……之前,也从未听闻。”
她依稀记得在天上时,也从未听说过神明护佑凡人家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