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伽等着一群人都掠过去了,才自己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装着和没事人一样的回到席间去了。吕氏正疑思伽去得太久了,自是关问一番,思伽倒是用别的事遮掩了,并没有提遇到公主,郡主,行了大礼,她们又不请起的事,这多少是受气的事。好在还没有诰命在身,原也没有多大的脸面。思伽早给自己排解过了,哪个打工的,没受过老板的气呀,韩家头衔再漂亮,也是个打工的,给天下最大的老板打工的,受气亦是难免的,同情同景啦。
一个女官给太子妃附了一耳朵,太子妃出席好一会儿才回来,思伽估计是见小姑子去了,也不多念想她们,很快就把这一出给忘了。
临了年,雪越来越多了,没看多少化的,又接着一场。思伽穿了厚厚的棉衣,里头藏了皮子,再披了件本白棉布银狐斗篷,戴了风帽,握着一个镌刻着美人卧溪的黄铜手炉,带着阿芒,夏果和吨吨,出了屋子,往吕氏的院中去,打头正看见吕氏和江氏站在廊檐上,看着小丫鬟拿细竹竿打湘妃竹上的雪,一时又是飞花满天。
“侄媳来了,快进去吧,锅子都备好了,我们也别站在这里了,让丫鬟婆子们自清扫残雪去。”
思伽微微与吕氏欠了身,就进了屋子,阿芒给脱斗篷,夏果给吨吨擦蹄子,刚擦干净,吨吨就迫不及待和吕氏的小儿子时哥儿玩去了,这几天,八爷韩昭时是被吕氏接在身边的。
不时,厨房的几个婆子领着几个食盒,抬着一个大大的黄铜锅子进来,摆在榻上一只酸枝木的大圆几上,下面放了三月柳树的木垫子防烫,锅子中间已经慢慢烧着银丝炭,浓香的鱼汤翻着鱼骨,有又一个小炉子,温起思伽带过来的花雕酒,放在榻上同套的小几上。丫鬟们接过食盒,取出一碟碟切的薄薄的羊肉,羊肚,切得整整齐齐的萝卜白菜,粉条年糕等食材,又有小葱拌皮蛋,凉拌黑木耳,酸黄瓜,琵琶芝麻香牛肉四道小菜,另取了拳头大小的碟子,放上酱油,姜汁,陈醋等作料。
思伽看了看道:“怎么六弟不在。”
吕氏笑道:“在他七弟那里,吃要在那里吃,睡要在那里睡,他们兄弟玩得好,我就不拘着他了。来来,坐,我们开吃了,侄媳,我们自己动手烫着吃吧,那才有意思呢,让你的丫鬟也入座吃吧,吃锅子就是吃个热闹,人多才好,我这里不需要这种规矩。”吕氏说着便已经坐在了榻上。
“既然婶子请你们,就不比客套了,”思伽笑着对江氏说:“姨娘也坐下吧,我也是个好自在的”阿芒和夏果给吕氏行了礼,江氏给思伽行了礼,净了手也纷纷坐下了。吨吨就安静的蹲在思伽和夏果位子的空隙间,跟前摆了个空碗,知道不少它一口吃的。
时哥儿还小,后面立着一个给他涮肉的丫鬟,吕氏这边,也时不时的喂他几口道:“这样就很好,我们两处并做一处,不说你没个陪着吃饭的人,权当我们多聚了时候。我吃了元宵还要回爷那里去,他飘在那里,我只有跟去照管他的理,你我又能打多少照面。我虽痴长你几岁,有为长辈,却把你当个知己,你也知道我有别样的痴情,这样的性情,反倒是在内眷中难找到几个知己,放心,我只拿你是正经人待的。”
思伽白皙的脸蛋被花雕酒喝炭火带起红晕,并不介怀道:“婶子是个爽利人,我也是个爽利人,你我即为知己,便是一世的缘分,这世上的缘分划分了千万种,只你我会意即可!”
“说的好,来来来,为我们的缘分干了这一杯。”
思伽和吕氏在这里对饮,时哥儿拿了盘肉转到吨吨身边,要喂它吃肉,吨吨咪咪的眼睛看着思伽,看她没有示意,啊呜一声,高傲的转过了头。思伽甚是欣慰,接了八弟的碟子,把肉拨到它碗里去。对于吨吨,思伽教养的很严苛,大户人家的畜生,终究不通人性,最爱生事,也最容易出事,思伽爱之驭之深。
时哥儿有点受委屈,依在吕氏的怀里撒娇,也要养狗,不是小小被人抱来抱去的那种,是比吨吨还要巨大的狗。
吕氏慈爱的抚摸时哥儿的脑袋道:“你才多大,连吃个羊肉还要别人涮给你,说是你养,还不是你丫鬟们给你养着,那有什么意义。等你和你哥哥那么大的时候,娘再给你挑只年幼的来,你要一天天花心血养育它,看着它长大,它才真真是你的狗,只对你忠心。你还小呢,还不懂,别管他是什么人,忠心不是你当主子的一句话,就能让下面人主动贡献出来。”
时哥儿听了教导,也不知道领悟多少,反正是不闹了,还强着自己要涮肉吃,丫鬟为难呢,吕氏倒是不管,道:“就依着他,就是烫着了也不要紧,男孩子养得那么娇贵干什么,就是要胡打海摔的。不过,你盯着些,瞧他把东西涮熟透了才让他吃,小孩子脾胃弱,吃了生的不消化。”话虽是这么说,少不得多分了心神在小儿子身上。
一桌子人吃得畅快,一个暗褐色素纹绸棉夹袄的妈妈进来回话道:“太太,你吩咐下的人买回来了。”
思伽问道:“婶子还缺人手吗?若是,我与于嬷嬷商议,借几个人给婶子用着,外头买进的,一时也提不上来用的。”
吕氏就回来住一个月,没有把大同得用的人都拉过来,人手是的确不够。
吕氏摆摆手道:“不用,婆婆们和大嫂子都有借人给我。我买的这个人,是看重了她的大义,不忍她后生遭劫,归于我的名下,给她安排个出路罢了,也是我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