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鑫斋今儿生意比较冷清,大中午地就只有贾环一位顾客。
店老板是个穿着玄色长衫,蓄着一把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人称“张老板”。张老板个子虽然矮小,目光却很毒,能一眼看出哪些客人是识货的行家,哪些是附庸风雅的门外汉,从而决定拿什么样的货品出来和开价多少。
张老板一见进门的贾环虽然迈进门来昂首挺胸地似乎很有派头,实则眼珠子不经意般地瞟着店内四处的摆设,心里不禁暗笑:装什么啊?第一次来吧?少假充内行了。
张老板再看贾环年纪小小,却无一般孩童的局促,落落大方之处恰如成人之行事,身上穿着的衣服亦是整洁体面,还带着几个穿着青衣青帽的小厮长随,看起来是个大家子的体面公子。可是,再留神细看,却没有什么富家公子惯有的纨绔之气。而且,玩玉的公子哥儿一般头上戴着玉冠或是别着玉簪子,就是戴着帽子也有玉帽花,脖子上挂着玉片饰、玉坠、玉牌、玉锁之类的玩意儿,手腕上是玉串子或是碧玺串子,手指上戴着玉扳指或是金镶翠玉的戒指,手中拿着的折扇的尾部往往吊着玉坠子,腰带上系着玉佩、或是玉带钩、玉带扣什么的,总之从头武装到脚,那才是玉石玩家的范儿。这位小公子呢,身上好像没啥特别的玉饰,应该是个外行。
张老板心里有了数,便冲着底下的人眨眨眼,马上就有人心领神会地起身去招呼贾环道:“公子来看玉吗?来来来,这边请。”
陪着贾环选购的是两位学徒模样的跑堂。
这两人得了张老板的暗示,知道这新进门的小公子是外行,便对视一眼,同时牵起嘴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外行就好办,抡圆了胳膊使劲宰啊,反正黄金有价玉无价嘛,坑了他他都不知道。
可惜,他们的小动作没骗过贾环,贾环马上就心知肚明他们的阴谋,心想:还想坑我呢?要是小爷有钱也就让你们随意坑坑算了,问题是我这两钱来得着实不易啊,要还叫你们坑了去我不如去死一死了!
幸好贾环前世里以前看过一些寻宝的电视节目,并在闲暇之余看了几本辨玉识玉的书,在网上看过一些比较辨别的图片,虽然实际知识远远不足,可是,装象是贾环擅长的啊,只见他将小脸一板,背着手,轻蔑地将柜台和架子上展示的一些成品玉说得一钱不值,偏是小嘴哒哒哒地,还头头是道地,说得俩跑堂的脸都绿了,频频望向张老板,目光中满是请求援助的意味。
张老板有些无奈,看来这不是待宰的肥羊哦,算了算了,只好叫他看货真价实的东西了,便递了个眼色表示许可。
一个长着一张鞋拔子脸的跑堂便苦笑着,对着贾环低声说:“这位公子,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是您是识货的行家。说句老实话,这外面的货都是给一般不识货的客人看的,也就是我们说的‘羊牯’。”
贾环倨傲地点点头,心想,这“羊牯”应该算是行话吧,是指的那起子不识货愣充大款的冤大头吗?呵呵呵,小爷随意卖弄几句,居然就从“羊牯”的行列直接晋身为识货的资深人士,嗯,看来即便是在古代社会,这个适时的装象和善意的欺骗都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呵呵呵。
另外一个长着一张大饼脸的跑堂则说:“公子既然识货,咱们就不敢再拿这样的东西来荼毒您的眼睛了。您等着,咱俩这便去给您取真货来,就是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价位的?”
贾环“哦”了一声,先从袖子里扒拉出那装着五十两碎银子的褡裢。
这俩跑堂的看了看,脸上都齐齐露出失望的神情,道:“只有这么点啊,里面的货都是至少上百两银子的。那公子你还是就在这里选选吧,倒是省得我们跑进跑出,拿来拿去地白费气力。”
小瞧人!小爷我看着是没钱的主儿吗?贾环又斯条慢理地从一个贴身的小香囊里取出折叠得小小的两张银票,将其中的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驴脸跑堂忙从桌子上拿起来,展开一看,哇,五百两的!马上一张驴脸便笑成了圆脸,点头哈腰地说:“我就说公子这通身的气派,肯定要好的玉才配得上啊,您等着啊。”
大饼脸的店员也是一脸的笑模样,围着贾环恭维不已。
驴脸便对大饼脸说:“你去那最下面取些来,给公子选一块。”
贾环纠正说:“我要两块。最好是一模一样的。”
驴脸跟犯了牙疼似地说:“哟,公子,您这点钱买一块还凑合,还两块呢?还一模一样的?那可真是难得啊。这可叫小的们为难了,不如……公子您去别的地方转转?”
尼玛的一块是买,两块是批发好不好?贾环本来想压压价,见这情形,只好将另外一张银票也拿出来了,恋恋不舍地看了又看,一狠心,说:“去吧去吧,给我弄好的来。”
两个店员欢快地应了一声。那大饼脸便进去了内库,驴脸则继续陪着贾环。
过了一会儿大饼脸才出来,手里端着个大托盘,盘内就是货真价实的美玉了。
贾环一块玉一块玉地拈起来,对着光线细细地看,那两个跑堂就在耳边不住嘴地夸着:“您看看这水头,再看看这做工,这京城里也就是我们恒鑫斋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