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里还是曾经那个微笑暖人,帅气英俊的经年,此刻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特征的厉鬼!
喉咙被掐住,玫瑰连呼吸都困难,大脑疼得快要炸开。四肢也已经不听使唤,根本动不了!
幽冥主人黑洞洞的喉咙里却传出了哭泣着的尖叫:“不救琴儿,就陪我永远困在这!困在这!困在这!困在这……”
玫瑰觉得自己身体的热量瞬间直冲大脑,隐隐约约变成了白色的薄烟溢出,又被她的喉咙源源不断地吸了进去。眨眼间,犹如被一盆带着冰渣的凉水从头浇到脚,全身忽的打了个寒颤,每一个关节都僵硬到发痛,耳朵已闷闷地听不到声音,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一刹那,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悬浮在空中的翠绿树叶。
迷迭草?
来不及多想,拼上最后一点力气一把握住那片树叶。
片刻呜的一阵风从她鼻尖掠过,卡在脖子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她急促地喘着气,通过朦胧的视线,她看到自己冰凉麻木的手还死死地揪着那片树叶。树叶连在一桠树枝上,树枝的一端被沧海捏在手里。
沧海的另一只手像鹰爪一样,牢牢地扣在幽冥主人的头顶上,将他整个人斜斜地举起。无数黑白相间的烟雾正从幽冥主人剧烈扭曲挣扎的身体中争先恐后渗出,仿佛被什么力量拉扯着翻滚着朝沧海涌去,不断融入沧海的手掌。而随着烟雾的溢出,幽冥主人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终于完全消失。
“沧老板……”玫瑰想说点什么,可身上实在太冷了。喉咙仿佛被冻住了似的,根本发不了声。
这时沧海转头蹲□,揽住玫瑰的头,嘴唇贴上来封住了她的唇。紧接着一股暖洋洋的液体被他的舌头卷着推进了她的喉咙,温度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五骸。
等沧海放开她的时候,她身上的温度已完全恢复了正常。不仅如此,脸上还火辣辣的烫。心脏嘣嘣乱跳,快得几乎要蹦出喉咙。
怔了怔才注意到,这时身边的墙壁像在狂风挣扎的单薄纸片房一样,正扭曲地晃来晃去。
“别怕,你先走。”沧海轻轻说了声,忽然抓住玫瑰的肩膀往屋顶上一扔。
这一下猝不及防,玫瑰根本来不及害怕,只能本能地闭上了双眼。
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反而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玫瑰睁眼一看,正对上凤九那双专注的蓝色眼眸。
再定定神,才发现自己枕着他的大腿躺在玫瑰花坞自己的床上。
玫瑰急忙飞快地坐起身打量四周:“沧老板呐?”
凤九没回答她的问题,探过身将她手中无意识攥着的迷迭草抽了出去,嘴角一扬:“此行玩得可好?”
“你说什么?”玫瑰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她刚才不是在黄金墓里吗,怎么眨眼就回玫瑰花坞了?还有,沧老板刚才还在我身边来着,现在去哪了?
凤九微微一笑,迷迭草在他的指尖优雅地一转:“听说过炼狱么,玫瑰老板?”
自尽的人会被罚入炼狱,炼狱里没有刀山火海油锅,只有受罚者最害怕的记忆。炼狱一日,人间3750年。在这漫长的光阴里,魂魄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断亲身体验自己最害怕最怨念的场景,直至被日积月累的怨念迷住本性变成厉鬼。
阴司黑白无常的工作,就是将厉鬼抓回冥界。其实对很多厉鬼来说,这是唯一的解脱机会。但也有极个别死得不甘的厉鬼不愿离开人世,逃避黑白无常的抓捕。
凤九说,她就遇见了一只不愿离开人世的厉鬼。那只厉鬼为了躲避抓捕,借着玫瑰对他的注意力,趁机躲进了她体内。自然,由厉鬼怨念构建出的炼狱也一起躲进了她的身体。
如果不及时祛除,厉鬼会将她的魂魄拉入炼狱完全吞噬。刚才,她的魂魄就是被厉鬼拉着到炼狱走了一遭。
听到这里,玫瑰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头晕。那么大的一个墓穴,居然藏在她的身体里?
凤九故作高深地晃了晃脑袋:“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相信吗玫瑰老板,在你鞋底的灰里就有无数个运转有序的宇宙。”
似懂非懂,见他正打开一个火折将迷迭草凑在火焰上灼烧,玫瑰又问:“迷迭草是什么东西?干嘛要烧它?”
他眼睛一弯,笑得有点得意:“迷迭草长在神魔之井的中央,它的枝桠能连接现世与炼狱。为了偷迷迭草,我……”
连接现世与炼狱?闻言玫瑰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凤九,沧老板呢?是不是还在炼狱里?”
凤九扭头瞥了玫瑰一眼,眉毛微挑:“咦,他没在前厅吗?”
玫瑰一个激灵,后背一阵发寒。
“沧老板是不是还在炼狱?!”几步冲过去想夺下他手里的迷迭草,“不准烧!”
他轻轻一挡便将玫瑰往后推了好几步。
他敛住笑,冷冷的目光很陌生,一种无法说清的陌生:“不困住他,他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见迷迭草已烧了一半,想也不想,玫瑰顺手端起身边的水盆朝火上一泼。
凤九嘴一咧,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珠便停在半空中,还一颤一颤地抖动:“哎呀呀,人家昨晚才为你出生入死呐,竟用水泼人家,真无情。”忽然眉头微蹙,“都怪你,分心了。”
话未说完,将迷迭草从玫瑰头顶上方掷进了前厅。
玫瑰回头一看,就见沧海单膝跪在前厅中央,低着头,双手握拳,右手紧紧地攥着迷迭草。头发上,衣服上,正丝丝缕缕往外腾着墨黑色的烟。
“玫瑰,”一开口,嘴里也不断飘出墨黑的烟雾,“随我去见鬼吏。”他突然抬头看向凤九,一双暗紫的瞳孔猛激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老灰狼,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眼梢一弯,凤九笑得越欢:“多谢提醒,我会当心的。”
沧海说的鬼吏竟然在古街里一家露天汤圆摊吃汤圆。
幽深的小巷中,这家挂着仿古幌子的汤圆摊飘着甜香的热气,熏得冰冷的夜色也柔软起来。
见到他们,女摊主站在莹黄灯影中,一边搓汤圆,一边用软软糯糯的东南口音招呼道:“过来啦,现在有位置的,快来坐。”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沧海没理女摊主,穿过氤氲的水汽,径直走到一张八仙桌前。
桌边坐着一个男人,身穿一袭白衫。
沧海对他说道:“你们要的鬼……”说着左手往地上一掷。
就见幽冥主人模模糊糊,烟雾一样的影子,缓缓从空气中凭空出现。他看上去不知所措,环顾四周,忽然朝玫瑰冲了过来……
可还没等她跑到玫瑰面前,黑雾衣袖中兀地窜出一根墨黑的粗壮铁链,将他的脖子紧紧缠住。
“账了了。”白衫人轻声一笑。
沧海又走到正叉腰看好戏的女摊主面前,眼中紫光闪烁:“请问我们有何仇怨?”
闻言,女摊主收起笑容,举起右手将手背凑到沧海面前,险些碰到沧海的鼻子:“看见末有?看见末有?手背上的伤。”
仔细一看,她的手背上确实有三道并排着的浅浅的伤痕。
女摊主说道:“你女人抓滴。我煲的红豆汤是冥界第一美味,喝过愁云即散前尘尽了。看她死得惨我还特地多给她加了一些红豆,但她死活不喝,四个鬼差按着都灌不下去,还抓了我一下。凡事都有因果,她抓坏我的手,我毁她的脸,很公平的啦。”
玫瑰听得稀里糊涂的,只隐约听出沧海和这个女摊主在谈论沧海女朋友的事。
沧海依旧冷冷地看着女摊主:“内子的账,我替她还。”说话间左手指尖突然伸出利爪,一下将自己的右手手背扎穿,紫色的血液瞬间涌了出来。然后他飞快抓住女摊主的右手,紫色的血液哗哗地被女摊主的手吸了进去。
玫瑰看得心惊肉跳。
沧海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沧海的手背已自行愈合,只是手背上多了三道浅浅的伤痕。
而女摊主抽回手,手背上光滑白皙,再无一丝痕迹。顿时眉开眼笑:“战神就是大方哦,多谢多谢。”
轻轻抚摸着手上的伤痕,沧海轻声道:“她的脸……”
“好的啦好的啦,”女摊主笑眯眯地瞥向玫瑰,“姑娘,以后你来喝红豆汤我一定给你多加糖啦。”
什么意思?玫瑰一愣,正想回话。一块巨大的东西突然从喉咙里涌了上来,不仅堵住了声音,连呼吸都被堵住了,一时间噎得她直冒白眼。
顾不上失礼,她转身扶着墙使劲一咳,用力咳出一块绿油油的果冻一样的东西。三指宽那么一大块,带着股浓烈的腥臭。落在地上就扑的一下没了影子,然后就觉得胸口一阵顺畅,脸上火辣辣的热气迅速褪去,非常舒服。
沧海轻声喊道:“玫瑰,走。”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女摊主不是普通人,此地不宜久留,玫瑰跟在沧海身后就要离开。
女摊主忽然又道:“战神这么大方,我也送战神一件礼物。”只见她伸手笑眯眯地在空中抓了一把,朝沧海身上一丢,“你女人留下的一滴泪,泪里还有话呐。”
明明玫瑰什么都没看见,沧海却一把接住了什么。小心地捏在右手手心,然后朝巷外走去。
玫瑰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没多问。
沧海一向很冷静,平时绝不会失态。但每次只要有人提到他的女朋友他就会反常,看得出他真的很爱那个女人。
唉,真是个好神仙啊,可惜是别人的。那女人长什么样子呢?沧海的女朋友嘛,说不定也是位美丽的女神……
正胡思乱想,忽然看到前面的沧海停住了脚步。
“沧老板?”玫瑰不解,走过去小声喊。
他没有回答玫瑰,慢慢张开了右手。
一粒水珠在他掌心缓缓腾起,慢慢地升上天空。折射着透亮的银色月光,晶莹剔透。接着从水珠里飘出一道女人的声音,很轻,很柔:“老板,对不起,紫彤不能再陪伴你了!紫彤生生世世都是老板的女人!”
然后水珠便兀地四散开来,化成无数粒细小的水珠,消失在淡紫色的夜色中。
那就是沧海女朋友的声音?真好听,落在人耳朵里软软的连心脏都快要化掉。
忽然目光一转,沧海看向了玫瑰。一双眼睛很亮,晶亮的紫,在夜色中灼灼闪烁。
被他少见的眼神看得发毛,玫瑰呆在了原地。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他的嘴里轻轻发出:“你……自己先回去……”
接着他一跃而起,没等玫瑰看清,他便一个旋转冲向天空,在没有杂色的透明夜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