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瑄可不知杨朱鸿心中所想,不过看他眼里的惊奇目光,也略微猜到了一些。只是心里却并不得意,相反还格外地哀怨如今这幅皮囊。且杨朱鸿和窦家长辈不一样,有些话可以更加直接地说出口也没关系的。
“小舅舅你这样子,是不相信外甥女的机灵了?小舅舅来若朴苑前,定去拜见了我祖母了吧,也应该看得出来,祖母并不生我和阿和的气了,相反还有些惭愧昨日责备我们了,对不对?”
杨朱鸿惊奇道:“阿瑄是如何想到的呢?”
窦瑄的小眉头一弯,偏了偏头笑道:“太简单了,因为大伯父昨夜定和祖母说过了,趁着这个机会和西窦庆和堂那边疏远了来,对整个东窦只有好处的。”
杨朱鸿神色一整,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那这些又是阿瑄你自己想到的?小舅舅可不信。”
窦瑄嘻嘻一笑,“小舅舅又以为谁会与我说这些呢?两位伯父还是两位堂兄呢?他们便是要说也是和阿和说,阿和才是男孩子呢。其实这些明眼人就看得出来呀,哪里还需要人说?我前些时日读完了礼记,便从爹爹的书房里寻来了前朝大家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其中无论是兄弟篇、后娶篇还是治家篇里的说法,西窦可都是乱家之相。咱们家和他们家要是不疏远开,只会被牵连的。”
杨朱鸿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暗笑自己想多了,一个几岁的孩童,哪里会知道太子储君与西窦的牵扯呢?不过只从几本书中便可看出西窦的乱象,也是不凡了,起码比怀中还懵懵懂懂的窦和聪慧了不少。
“四小姐,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该用早膳了。想来公爷也饿了。”梁妈妈站在花厅门前轻声打断了屋中甥舅的叙话。
“知道了。”窦瑄应了,看向杨朱鸿道:“小舅舅难得来一次,今日就和我们姐弟一道用早膳吧,想来梁妈妈已经吩咐厨房做了小舅舅您最喜欢吃的五香茶羹了。”
窦瑄说的五香茶羹乃是用香葵叶、芥菜、桃花、百合以及红枣和糯米用绿茶汤熬煮出来的,颜色极为好看,香味也非常淡雅绵长,乃是窦氏极为得意的家传菜式之一。杨朱鸿素来喜欢这道羹食,每次来窦家都是必要吃的。
杨朱鸿听了,果然极为高兴,抱着打着小哈欠的窦和起身,“走了,去用饭了。”而窦和听说要吃早膳了,也笑眯眼了。
就在甥舅三人刚吃了东西,碗碟都还没有来得及撤下去,便听到外头小丫鬟来报说西府的老夫人来了,请四小姐和七少爷一道过去见见。
杨朱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阴霾,自家姐姐当初和窦池的事情闹大,除了杨朱鸾自身的性格原因外,西窦的推波助澜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再加上前几年元贞皇后在世,西窦在洛阳城里煊赫一时,连齐王府这样的皇室近枝宗室也不放在眼里,现在让小丫鬟这般传话,岂不是让他这个御封的陈国公去拜见西窦的老夫人陈氏了?
诚然陈氏是先皇后的生母,御封的一品夫人,可是品秩与自己相当,不过是辈分稍长些而已。可是在皇家面前,哪里又是论辈分的?杨朱鸿心里不喜,面上却是淡淡的,对着窦瑄、窦和道:“小舅舅同你们俩一道过去,也给这位老夫人见见礼。”
窦和闻言,大圆眼笑成了半个月亮。窦瑄则是抿了下嘴,强忍住了笑意来。在梁妈妈担忧的眼神中,甥舅三人去了安老夫人的蕙风院里。屋中除了两位老夫人外,还有大夫人杨氏、二夫人李氏以及三小姐窦瑶,再就是站在二老夫人身边的西窦三房的嫡女,七小姐窦珏。而堂中则跪着窦环和窦玥。
窦瑄、窦和行礼后站在了窦瑶的身侧,杨朱鸿才对着两位老夫人弯腰行了礼:“见过两位老夫人。”
安氏忙请了杨朱鸿在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杨朱鸿方指着还跪着的窦环、窦玥道:“这两个孩子我倒是没有见过,想比是庆和堂那边的小姐了?不知道她们犯了什么错?只是二老太太不在庆和堂责罚她们,反而带她们来此处,这不太妥当吧。”
杨朱鸿这话一说,二老夫人陈氏的一张老脸立刻就羞恼红了,皱起眉头怒视着杨朱鸿道:“我的孙女在我这老嫂子家里做错了事儿,领她们来责罚那是理所当然的。倒是不知公爷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儿指责老身?若是老身没记错,公爷姓杨而非姓窦,这管得也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