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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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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苏陶同意,她抬起头望着简行笑,眼眶却有点红。

简行看着苏陶,感到心意相通的疼惜。他们就面对面站在校园里,对对方有最赤诚热切的情感,但因为年轻不能拥抱。而就算拥抱了,简行想要的未来也还遥遥无期,他忽然感到时间的漫长,人和动植物一模一样要面对大自然很多不可抗的因素,有时候只能等待和不断前进。

而即便简行很清楚知道要不断前进,当那种推进人去往未来的力量真的到来,把分离摆在他和苏陶之间的时候,他还是非常难过,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年幼的普通人,还不能决定自己要停留在哪里。同样,苏陶也不能决定她自己的,因为她知道了父母要离婚的事情。

苏津南和李希露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正式离婚了,在夏天炎热的空气里,他们签了字,结束了将近二十年的婚姻,彼此看到对方都有老去的趋势。

苏津南难以形容自己的难过,民政局里给他们敲章的小姑娘用一种惋惜的口吻对他们说:“你们都结婚快二十年了,为什么要离婚?”苏津南在想这个“都结婚快二十年了”,该是种舍不得的情绪还是将就过完这辈子算了的情绪。

苏津南转头去打看李希露的脸,只见她神色平静,回答小姑娘的话:“为了下一个二十年都更幸福。”

大概是从这一刻起的,苏津南才真正意识到他被李希露抛弃了,而李希露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要苏陶。办好手续,李希露回了娘家,她告诉苏津南,苏陶上学的时候,她不会回来,等苏陶放假,她会来。

两人相约演戏,但演技拙劣,苏陶看出来了。

期末考前的最后一个月休在家,苏陶去李希露房间的浴室里借刮眉刀,发现没有看到李希露常用的大化妆包,只有一个小的化妆包,那是她旅行时才带的。苏陶感觉不太对,她在洗漱台上下,浴室里外都找了一遍,确定没有李希露的大化妆包。

晚上,苏津南比李希露先回到家,他才进门就被苏陶问:“爸,妈的化妆包去哪了?”

苏津南一怔,鞋子换到一半抬头看着苏陶,他看到女儿的眼里充满了探究。而苏陶对他的探究不是从此刻开始的,这段时间里,他都能感到苏陶对他态度的变化,她总是避开和他交谈,她的眼神里不自觉就充满了失望和难过。

“为什么忽然问起你妈的化妆包,”苏津南故作镇定,换好鞋子说道,“可能旧了坏了,你妈扔了吧。”

“那为什么有些护肤品也都是旅行装?”苏陶又问道,李希露有些很重,瓶子漂亮的护肤品,它们有的在有的不在。

苏津南忽然词穷。

“妈来旅行?”苏陶盯住苏津南问道,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有些不自觉涌起的愤怒。

“等你妈回来再说吧,陶陶。”苏津南没有看苏陶的脸,说道。

苏陶站在原地,她看着苏津南从她身边走过,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洗手,苏陶捏了捏拳头回身叫住了他:“爸,我觉得这事应该由您来解释,而不是妈。”

苏津南顿住了脚步,他徐徐回头看苏陶,他看到她的眼睛明亮,态度坚决,和李希露有八分像的神态。

“你希望爸解释什么?”苏津南转过身,他感到煎熬。

苏陶闻言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她说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伤害了我妈?”声音依旧有点抖。

换苏津南沉默,他低下了头,好像默认。

“为什么?如果你不喜欢我妈,不打算给她和我一个家,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呢?”苏陶疑惑于大人的感情。

“陶陶,这不是你的事情,是我和你妈之间的问题。”苏津南说道。

“你和妈吵架,分居了吗?”这是苏陶能想到最差的事情。

苏津南的手有些发抖,他有些拿不住手上的公文包。

“是分居了吗?”苏陶又追问。

苏津南低着头,许久他抬起头看着苏陶说道:“我们是,离婚了,对不起,陶陶。”

苏陶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甚至感觉不到难过,但眼眶就红了。

李希露晚上回到家,发现家里出奇的寂静,她看到餐桌没有点灯,厨房冷冷清清。一般正常情况下,只要苏陶在家,这个点就算她和苏津南都不在家,苏陶也会自己下厨做吃的,或者先煮上米饭等他们回家做菜。但今天一点饭菜的香味都没有。

李希露感觉到很不正常,而她在换鞋的时候,苏津南听到响动来告诉她说:“陶陶知道我们离婚的事了。”

李希露惊住,她问苏津南:“陶陶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她的。”苏津南低头说道,“她看到你的化妆包不在,猜到了一些事情,她问我——”

“你就是个混蛋,苏津南!她问你,你就告诉她了?!”李希露打断苏津南,控制不住愤怒吼了起来。

“我不想再欺骗她了。”苏津南抬头说道。

李希露把手里脱到一半的鞋子愤愤砸在了地上,她怒道:“苏津南,我现在忽然觉得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你自私自利,不敢承担责任!不想骗她,想做一个好爸爸?我不告诉她离婚的事,我是想骗她?我们当初约定好的时候是为了欺骗她?!我们说好了要保护她的!你这个混蛋!”

苏津南被李希露刺痛,他不由也提高乐声音说道:“她迟早会知道的!”

“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秒钟,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你握着手术刀的时候差一点点都不行!我和你都知道,迟知道和早知道就是不一样的!”李希露愤怒把手上的包砸在苏津南的胸口,她感到力竭,这比她决定离婚的时候还糟糕还让人崩溃。

苏陶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听着外面争吵,好一会,外面安静下来,她听到李希里来敲门。

“开门,陶陶,妈有话和你说。”李希露努力心平气和敲门说道。

苏陶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很难想象她的父母离婚后,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

李希露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枯站了会,她继续敲门说道:“陶陶,即便我和你爸离婚了,我还是很爱你的,我只是真的没法继续和你爸一起生活下去了。”

苏陶听出了李希露的悲伤,尤其最后那一句,她甚至听出了她愧疚的恳求。

李希露说完,低头继续站在门口,她感到词穷和无助。而当里面传过来开门声,门缓缓打开的时候,李希露抬起头看到苏陶红着眼睛像受伤的孩子。

李希露伸手紧紧抱住了苏陶,她难过和她说:“对不起,陶陶,是爸妈不好,这不关你的事,妈妈真的很爱你,你是妈妈的宝贝。”李希露说着忍不住就哭了。

苏陶也哭了,她也抬手紧紧抱住李希露,她变得泣不成声。他们这个家庭有过笑声也有过争吵,不管哪一种存在,苏陶以为都是正常的可以过去的,唯有破裂是不对的,但她的父母却选择了破裂。苏陶还未满十八岁,她还差了那么几个月才成年,可即便成年了有选择了,她知道自己也改变不了父母感情的裂痕。

“你和爸离婚了,我该怎么办?”苏陶问李希露。

李希露闻言一把擦了自己的眼泪,捧着苏陶的脸,说道:“你是妈的宝贝,不管妈走到哪,都会带着你,直到你长大有能力离家。”

“你要去哪,妈?”苏陶听出了李希露离开的意思,慌忙问道。

李希露望着苏陶说道:“海市,妈带你去那学习生活,让你参加艺考。”

苏陶闻言怔住神。

李希露看出了苏陶的舍不得,她难过说道:“对不起,陶陶,妈知道你很喜欢市高,而你从小到大一直在转学没有什么朋友,妈知道你很孤独。”

苏陶的眼泪又开始掉,她问李希露:“妈,你是不是一直很想去理工大学?”

李希露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苏陶,因为离开很痛苦留下也很痛苦,她知道苏陶也是这样的感受。

苏陶的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舍不得李希露痛苦也舍不得简行,舍不得这个城市。

简行知道苏陶父母离婚的事情是在月休结束返校的那个早上。

简行约苏陶一起去散打训练馆,一见面他就发现苏陶的样子很悲伤,他问她怎么了。当被苏陶告知事情后,简行坐在那很久没有说话。

许久,简行问苏陶:“所以,你这个学期结束就要跟着你妈去海市了?”

苏陶沉默,她的眼眶红了。

简行也跟着继续沉默。

“其实,你要考戏剧学校,是得去海市比较好。”简行试图找回自己的思想,缓缓咬字说道。

苏陶没说话紧紧咬着唇。

简行再次沉默,又是许久,他说道:“这太突然了,你,不能留下吗?”

简行的这句话让苏陶一下哭出了声,她转过身一把抱住简行,说道:“我想留下,简行,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简行因此混身僵硬,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笨拙地不像他自己。而他身后手上都是空空如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挽留苏陶,他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一个还没法实现未来的学生。他看到未来是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拽着人必须前往。

“如果我让你留下,你会开心吗,苏陶?”简行失神问苏陶。

苏陶给不出答案,如果留下,她舍不得李希露。

简行没有听到苏陶的答案,他抬手紧紧拥抱住苏陶。两人拥抱了很久,久到发现此刻的彼此也只能给彼此这么一个拥抱而已。

“该怎么办,苏陶?”简行问苏陶。

“我喜欢你,简行。”苏陶却这么回答。

简行明白了,苏陶也明白了,年少的喜欢再真切浓烈没有经过生活的洗礼也走不到真正能开花结果的爱情。

苏陶是在八月份的一个大晴天离开的,她和李希露还有外婆一起去机场,她们的行李大大小小,是举家搬迁的样子。

换了登机牌,要过海关的时候,李希露看到苏陶迟迟不肯走,她没有催她,因为她知道她有多难过。

但李希露不知道苏陶真正在难过什么,直到她看到一个少年如风一般出现,他朝她们跑来,翻过了护栏,喊了苏陶的名字。

苏陶知道简行最终还是会来的,虽然他们说好了不要送行,不算别离。

苏陶卸丢下肩头的书包也跑向简行,她飞身扑到他怀里,他没停稳退了两步才抱住她。而简行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苏陶,他会一直等着她,他就被苏陶吻住了嘴。

苏陶的唇紧紧贴着简行的唇,潮湿混着泪水,她踮着脚,浑身颤抖。

许久,两人分开唇瓣,简行低头抵着苏陶的额头,冷静颤声和她说:“你要加油,苏陶,一定要考上戏剧学校。”

苏陶泪眼朦胧,她努力望着他问道:“简行,你会变吗?”

“不会。”简行说道,他捧着苏陶的脸,很肯定。

机场里人来人往,而李希露震惊看着苏陶当众亲吻一个男孩,她竟没有生气,而是红了眼眶。后来在飞机上,她让苏陶靠在她的肩膀流眼泪,她听到苏陶说:“妈,我一定会回来找简行的。”

李希露说不出的心疼和难过,她告诉苏陶:“如果他在你的未来里,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简行送走苏陶后是低垂着头离开机场,送他来机场的洪亮等在车边,在他过来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上车吧。”

简行点头。

车子上了高架桥往城市里去,简行望着窗外的熟悉的景色却觉得十分陌生。

洪亮余光里看到简行望着窗外,抬手擦了擦眼睛,他知道他哭了。洪亮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年少的离别是件大事,太多变迁会发生,但年少不别离,他们也给不了对方任何东西。年少是最美好的时光也是最脆弱的时光。

车上在放着洪亮喜欢的歌,简行默默听着,那歌仿佛知道简行的心情,唱着:aloneagainnaturally。(1)

高三第一个学期,简行被选为成人礼代表上台做宣言,他如他自己曾经玩笑和苏陶说的那样,帮她感谢老师感谢父母感谢一切,也鼓励同学努力去追求梦想。

同样,那篇演讲里也包含了简行自己说那封的“情书”,多年后才被苏陶读到。

读到信的时候,苏陶回首发现,原来他们少年奔赴未来要么像鸟迁徙义无反顾,要么像鱼入海赤诚勇敢,只是有时候上天下海都太无踪无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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