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娘这样疼你,那后来怎么就断了联系呢?”斐玉又问道。
“喔,我也不知道。”
胡二饼挠了挠头发,“就是突然有几个月,都没看到我娘上山,我向管事告假下山了几回,一直都找不到他们呢,我家原来那个破房子也空了,我奇怪了好久噫。”
“你就没问问家里那些亲戚?”斐玉奇怪。
“没亲戚,我爹本籍不是淮扬的,我娘不知道是哪的,也不见有什么别的亲戚啊——也许是我从小被卖了不知道,可是我问过村正,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哩,他们都说我爹娘弟弟被妖怪抓走了呢。”
“妖怪?”
“啊,公子不知道吗?咱们这山上有妖怪呢——”
斐玉有些哭笑不得,他见胡二饼一说起这个眼睛就亮了,连忙打断,提了个新话头。
“二饼啊,你这名字——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字?”
“啊!公子您要给我取个新名吗?”胡二饼惊喜地喊出声,说完又黯然道:
“我不怎么喜欢吃饼,就因为这名字,弄的大家都以为我喜欢呢,还专门把饼子留下给我……”
“噗!”斐玉一时没忍住喷笑了出来,“那就换个字,秉字如何?胡二秉!”
“啥饼?”胡二饼疑惑的问。
“秉,十斗曰斛,十六斗曰籔,十籔曰秉,二秉就是数不清的禾束粮草了。”
斐玉细细地给胡二秉讲他的新名字,主仆二人你问我答,很快就到了食舍。
斐玉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三边围起,一边敞开的简易院子,正中间是个青瓦的一层通房,从房檐处衍至院内以避水的黑油毡作顶,顶下摆了许多长条桌椅,用来坐落置物。
几个伙夫正站在通房大敞的门前,他们面前各摆了个半人高的大缸,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菜饭,斐玉远远看去只见又邈邈白烟从缸口处飘散,倒惹的他感觉到腹处传来的饥饿。
此时亦是众学子进食用膳的时辰,食舍里外熙熙攘攘的。
斐玉环顾四周,见到许多学生正三两成群,相携着从各方向往食舍走去,等进到院子里面便自动走向已经成型的几排队列,一溜儿排在伙夫面前,因此虽然舍院里的人多,却依然是次序井然。
“岱殊书院果然不愧于第一书院的名声。”斐玉将这景象收入眼中,一边暗忖道:
“所谓‘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看来书院注意的不仅仅是传道授业解惑,还有这种微末琐屑、小事大意呐。”
正这般想着,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
“唷,这眼生的小子是谁啊?”
斐玉转过头看去,三个书院学子正站在不远处聊天,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打量他,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低,好像是想要斐玉听到一样,说出来的话也很是失礼。
“不知道,看他穿着院服,应该是书院的学生吧?”
“学生?这玄震堂里的哪一个我不认识的,怎么不记得还有这样小的一个同窗?”
先头说斐玉眼生的那人又道:“书院最近又没有加开选试,他从那儿冒出来的?”
“说的是耶,好奇怪啊,这个小孩到底是谁?”另外两人纷纷附和,露出困惑的表情瞟着斐玉。
这三人声音不高不低,但顶不住食舍人多,不少人听了他们的话就转过头来看着斐玉,奇怪地低声嚼起了舌根。
斐玉有些无语,难道自己看起来很愚钝吗?
这样僵硬的表情和没有由头的质疑,还当自己发现不了这几人明明就是故意堵在这里做戏吗?
他摇了摇头,阻止了胡二秉上前争口气的动作,示意他说:“二秉,你去帮我排队,看看有什么菜随便盛点来。”
胡二秉犹豫了一会,还是听斐玉的话,松开了拳头,老老实实的快步走进食舍。
斐玉没有理会那三人,踱步至院内角落上的一个无人的长凳上坐下,欣赏起食舍里的众生之项。
他初来乍到的,遇上了还是避着点走好,谁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意思,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这样呢?
可让斐玉没想到的是,他想躲着麻烦,麻烦却早就缠上身了,那三人簇拥着走过来,除此之外,又跟了几个或好奇,或不善的学子。
领头的那个人正是说斐玉眼生的,他一屁股坐在斐玉对面,其他的人就围在他身后。
这人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上下打量斐玉,想无声无息的以气势压人,可斐玉是什么人呐,依然面带笑意的看着别处,好似对面那些人不过是空气。
很快对面的就坐不住了,在一干好友面前落了面子让他有些羞恼,意识这样对斐玉不奏效后轻咳两下,出声道:“这位面生的小哥,可是在这里等人?那我们在这儿落座应是不挤地吧?”
“啊,”斐玉这才将视线投射在对面人的脸上,一副刚刚看到的样子惊奇的答了一句:
“应当是不挤的吧?你看这个桌它又宽又长,这个凳它又大又稳,坐几个人当是无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