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宁晃晃悠悠地到了望乡台,孟婆依然在忙碌。见她过来,也并未有什么特别反应。毕竟她几乎日日来此,孟婆早已见怪不怪。兴许她哪日不来了,才反而奇怪。
大概知道她会来,孟婆已经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英宁掀袍坐在椅子上,翘起一只脚,边饮茶,边瞧着排队饮茶的鬼魂们。
她有时会想,吾期兴许入了轮回,去往凡间投胎为人。她只要等在这里,早晚会碰到他。只是现实总是叫她失望,几百年了,从未见过他出现,连一个与他相像的人都没有。
一壶茶饮完,英宁又陷入昏沉中。他让她好好活着,可她觉得这样的活着,有何意义?整日的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如行尸走肉。还不如这些投胎的鬼魂,至少还心存希望。她每天醒来,总要幽幽叹上一口气,又开始艰难的一天。
当初吾期在她眼前烟消云散,天帝却携天兵天将,从天而降。英宁本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追随吾期而去。
天帝也以他们为祸患,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他们当时已经伤痕累累,很难再与天帝一战。
没想到玄女竟出手阻拦,言辞恳切:“”大家从前也是被神荼蒙骗,才酿就今日祸患。已经有太多人为此事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年天魔一战,几乎断送了三界万年基业。也是近些年才恢复元气,大家好不容易过上了歌舞升平的日子,我们何必要将此平静打破。如今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最好的选择。”
天帝自是不愿动兵,只是夜君其人,他到底无法放心。至于英宁,吾期的离去,已经让她心灰意冷,无论是作何选择,是战是和,似乎都与她无关。倒是难为了夜君,看着她失魂落魄,竟主动放下仇恨,对天帝俯首称臣,与天帝握手言和。
天帝封她做了冥王,夜君为鬼王辅佐。所有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只是她身边少了一个人存在。她才最像这望乡台上的孤魂野鬼,最需要一碗孟婆汤,喝完忘记尘世一切,重新开始。
她正迷茫间,忽然听见一阵娇笑。这冥界里何时有这般动听的笑声,英宁睁开眼,之间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正跟孟婆讲话,大概生的漂亮动人,孟婆也愿听她说:“孟婆姐姐,你可否将我投在官宦之家,抑或是商贾之家也好,我要做一个*。”
孟婆笑了笑:“谁不想投到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只是这投胎也是个技术活,要看你的运气,我可无法替你改运。”
小丫头噘着嘴巴,皱眉道:“若生不到那样的人家,我可怎么嫁给九王爷呢?”
孟婆抱着手臂,心底有几分兴趣:“这九王爷是何方神圣,你连死了还要惦记?”
小丫头眼睛倏然一亮,歪着头娇俏地道:“九王爷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因排行第九,便人称九王爷。如今他功勋显赫,被皇帝封为景王,就住在洛阳城里。九王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全洛阳城,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他。只可惜九王不近女色,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我想着,若是我投胎成一个富家千金,兴许还能有些机会。”
孟婆挑眉,问道:“这凡间还有这等绝色?不是你夸大其词了吧?”
小丫头嘴巴一撇,道:“至少我还未见过,有比九王更好看的人了。”说着还袖口掏出一方手帕来,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旁边还有一个名字。
孟婆勾头瞧了瞧,心里咯噔一声,脱口便道:“钟吾期?”
孟婆的声音并不大,不远处的英宁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慌忙从椅子上起来,三两步就到了那丫头身边,一把夺过手帕,眼睛盯着手帕上的名字看了又看。一模一样的名字,她揪着小丫头问:“你所说的九王,名讳是钟吾期?”
丫头不知她为何会这样的反应,一时被吓住,愣了许久才慌张地点点头。
英宁将那手帕塞给小丫头,又拽住孟婆,先是笑了笑,后又忽然落下几颗眼泪,“姐姐,你听到吗?叫做钟吾期,是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孟婆看着她又哭又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陪着她哭。众鬼魂看着她们抱头哭泣,也不知究竟生了何事。各自又想着自己死得冤,心里也不痛快,干脆也随着哭了起来。
夜君到此处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面,竟觉得惊悚。小丫头率先看到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还是孤陋寡闻了,冥界竟也有这样的极品。”
夜君走到英宁身旁,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伸手替她抹了眼泪,皱眉问道:“出了何事,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英宁哽咽一声道:“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夜君愣了愣,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突然就觉得呼吸难耐。他握着她的肩膀,听见自己的嗓音颤抖:“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