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不是。不仅不是,还又被置上了更多枷锁。
莫迟雨短暂放任思绪徜徉,但很快将其掐收回到当下:
她有世人理想的男子汉大丈夫的力量和思想,被照着合格臣子的教育方式比丈。
可那又如何?
而今她有了心许之人。
那人是个面容俊逸、身体强健、明朗热情的青年男子。这已然足够说明很多事。
不,这应当被称为一桩好事。
“督主。”
墨烟正要站起身行礼,但莫迟雨抬手制止,于是她继续坐在阶梯上。
庭院寂静。薄雪若织,一夜披满了枯枝、湖石。
朝阳未升,但因积雪的缘故,院落里已有足够的微光来勾勒景致轮廓。
“你若是无话,应当不会这样早就过来等着。”莫迟雨走到墨烟身旁,垂首可以看见墨烟的侧脸。
“……是。”然而墨烟承认之后,却还是犹疑沉默着。
她的脸上仿佛也好似积蓄着霜雪一般。
但却只是让她看上去更显天真无辜。
当然,这是因为莫迟雨清楚她的确既天真又无甚过错。
“怎么,”莫迟雨道,“白启鸣有反悔之意?还是你不情愿?”
果然,谈起这个话题成功令墨烟有了更多表情。她的脸色开始发红。
“我……”她吞咽了一下,说,“我不想去南京。我不想离开督主。”
“胡说。”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如今你不适合再留京,白家经历此事后更是不宜。再说,你的故乡本在南方。”
墨烟沉默一会儿,还是再重复了一遍:“可我不想离开您。”
莫迟雨恍若未闻:“我听说你母亲的尸骨是被运回杭州城下葬的,你若是在南京定居,方便回去洒扫。至于你的师父,李通曾与我谈过身后事,他说自己鳏夫一个,膝下无子,死后也不想再入轮回道,只想一把火烧个干净。因此我遵从他的嘱咐,将他的骨灰撒入海中。你若想要祭奠,只需往川河倒酒。”
谈起母亲和师父,她的双眼不觉濡湿。
但她很清楚莫迟雨在顾左右而言他:“督主——”
“你的父亲。”莫迟雨开口打断她。
他甚至主动谈起裕平王,这是墨烟此前绝没有想到的,也让她敏锐觉察莫迟雨此刻心绪不定。
莫迟雨接着说:“他的事我们无力回天。但他无论如何是体谅你的。你能去南京安定生活,他不会不高兴。”
墨烟坚定开地口:“我更在乎生者怎么想。生者中我最在乎人是您。”
莫迟雨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的目光从墨烟脸上移开,望着庭院里因日光升起而逐渐从灰白转为洁白的新雪。
“如果您命令我去南京,我当然遵命。”她说着,语带哽咽但声音平静。
“既然如此,”莫迟雨说,“这就是一个命令。你说过,你会报我救助白家之恩,如今是你兑现的时候。”
“……是。”
他的叹息轻不可闻。
墨烟则竭力抑制眼眶里的泪水。
“我在一事上撒了谎。”莫迟雨告诉她,“我谎称你是我的甥女。因为我不想让白启鸣以为你在我这儿没有名分便毫无分量。记着些,别随口漏了陷。”
墨烟点头应答,忍不住抽泣一声。
莫迟雨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回屋:“时候不早了,回去洗漱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