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水浪间挣开手腕上的绳子,蜷缩身体去解腿上的绳结。
等到身体恢复自由后,墨烟的脑子也才堪堪运转起来。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
“启鸣兄?”她在水面上怔怔喊了一声,旋即惊慌起来,“白启鸣!白启鸣!”
天上薄云漂浮,一弯细细的下弦月悬在空中,好在星辰漫天,将河面映得波光粼粼。但此刻视野的清晰并未交递给墨烟任何好消息,事实上她没有看到任何可能是活人挣扎的痕迹。除了渐渐远去的船影,河上一片寂静。
她猛地钻入水中,慌张探看。
墨烟儿时生在多水江南,颇善游水,但入京以后再未下水畅游。
水之于人到底是异物,多年未曾亲近自然更是带给她陌生与恐惧。
想到白启鸣可能已经溺毙,墨烟头脑嗡嗡作响,心中涌起滔天怒火、悲戚愤恨——她无暇也无法形容这种感受。
她沉在水中游动搜索,渐渐渐渐,双目所能触及的地方似乎更远也更清明。
忽然间,她看到远处什么东西闪了闪。
那是一大串上浮的气泡。
墨烟游上河面一跃而吸,随即屏息借力扎入水中,朝着方才气泡上窜的位置游去。
太远也太深。墨烟很快便感到胸腹闷痛、难以忍受。但当她继续坚持潜游片刻后,总算是看到了!她看到水底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层层波浪阻隔了二人的距离。
应当浮上水面换气……
但是不行,一刻都不该再拖延了。
如果白启鸣与她同时落水后未能很快醒来并挣脱绳索,就意味着他已经沉没不短的一段时间。何况白启鸣本就不善水性。
必须要救他,必须要救他。晚一刹一隙都不行!
这样想着,她奋力朝河底游去。水压挤迫着她的躯体。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长而韧,皮肤变得冷而硬,宛如与流水相融,宛如与泥沙相汇。
等到恍惚间回神时,她已在白启鸣身边。
他的发丝沉浮,不知为何纤毫可见,眼皮半阖,嘴唇青白。
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岸畔是淤泥、长草与树林。
举目一片漆黑,无灯无烟。
墨烟拖着青年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在河滩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与拖拽留下的泥沙痕迹。
在来到干燥坚实的草地上后,她立刻脱力跪坐了下去。
她的呼吸已经彻底紊乱,浑身疼痛,连头上的瘢痕都在疼,但是最疼的却是眼睛。
她竭力忍住泪水。
墨烟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稳住心神,回想儿时看到大人是如何救治落水者。
她抱住白启鸣的腰,试着再次站起来帮他呛出口鼻中的积水,可尝试了两次也没能站起身。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了,从眼眶中倾泻涌出。但她还是一面抽泣一面让白启鸣俯趴在自己腿上,支起膝盖用力拍打他的脊背。
她许久不曾感到如此无助无望。
她受不了看到身边的人死去。
——你是孤辰寡宿,白虎凶煞,身边亲近之人必将尽数惨死,你不信吗?你不信命?
她不禁哀嚎:“醒过来……白启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