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鸣本就对于自己被踢出调查户部一事而感到些许不满和疑惑,墨烟一找到他和他提起张瑜芳这个名字,他就有了兴趣。
“就是那个在户部大案中行贿最多的富贾?”
他脱离了巡街的队伍——这无所谓,因为锦衣卫巡街本就没有任何真正的任务可言。相比之下,五城兵马司偶尔还做做处理纠纷之类的正事。
“是的。张瑜芳,他是张氏宗族的长子,据说跟随父亲从商多年,管理着许多店铺。”
现在,鲜活的青衣少年正在他边上。
墨烟走路沉稳但也轻快,沉稳大约是源自常年跟随莫迟雨身后的习惯,轻快则是因为一种对于身体掌控权的全然自信,因而矫健似林中鹿。
也或许因为墨烟此时心情不错。
“你邀请我同你一起追查?”白启鸣再次问一遍,“你难道不是带上东厂的人更好吗?我想你在东厂总也有些相熟的人。”
墨烟踢起一片落在地上的碎瓦,她一边朝前走一边让瓦片在她的脚背上来回轻颠,技巧精妙,显然是她无聊时常玩的小把戏。
“督主说到了南京,把信件交给那边的设立锦衣卫衙门和东厂暗线就行。这一路上监视不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她低着头说。
“大费——周章?他把你都支出来了还不算大费周章吗,我还以为近侍身份本该是要‘近侍’才对。”白启鸣当然是真心实意觉得疑惑。
“我也这样觉得呀!”墨烟的情绪忽然鲜明起来,与此同时显得非常孩子气,“我也不知道督主是怎么想的。督主是想历练我?历练我做什么?我难道不是他的近侍,近侍难道不是只要能够乖乖听话、端茶倒水、指东不走西、保主人平安就行了吗?”
白启鸣起初觉得少年这幅疑惑嗔怒的模样很可爱,于是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明白了墨烟在想什么。
——事关职责,事关立足之地。并非玩笑。
墨烟只说了她的一个猜测:是否是为了历练她。
但内里藏着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或许莫迟雨要将她调职,或许莫迟雨不允许她继续站在如今的位置上。
白启鸣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安慰道:“依我看你做得很好,当然我是不了解啦,但我真心觉得你是个顶好的近侍,恐怕皇帝身边都找不着像你这样的!你瞧你长得白白净净,眉眼好看声音好听,武功还那么好,又开得起玩笑,又会夸我娘做饭做的香,又和我爹过招不落下风,又不怪我一开始对你们有偏见,还邀请我一起南下……”
不行,这好像越夸越不对头了。
这已经不客观了,完全是在交代自己喜欢和墨烟结交为友的原因。
白启鸣这嘴就是太顺溜,根本管不住。
果然,墨烟被他说得有些脸红。
她犹犹豫豫地“哼”了声,把瓦片朝白启鸣那儿踢过去。
白启鸣连忙抬脚去接。正正好好接住了,于是笑起来,又踢回去。
两人就这么玩闹一阵子。
最终瓦片被墨烟一脚踢到了街边的屋檐上。
“说正事。”白启鸣整整衣冠,还有些气喘吁吁,“如果说我们的任务是在张瑜芳回江南的一路上做好监察,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如果他走陆路还好,如果他走水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