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把昨日遇到的事与顾四简单说了说。
这几个档头消息灵通,顾四应当已经听闻了一些消息。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顾四道。
墨烟往嘴里塞进一颗梅子。
顾四告诉墨烟:“那户部的张郎中嘛,的确与张瑜芳的名字写在同一卷家谱上。尽管是远亲,但也不一定没有牵连。”
“户部被参之事,说到底是因为最近张家招摇、户部贪墨过分,招惹了是非。如果说张郎中与张瑜芳本就有私交,自然更是方便了张氏在户部上下打点。”
顾四啧啧两声:“张郎中区区一个五品官,哪边都舍得弃掉,既然如此他就不会是事情的关键,不过是咱们攥到手里的一根线头。”
“所以说到底,我们要弄清楚究竟是谁指使张家大肆贿赂户部?”
墨烟的思绪仍然纠缠在张氏一族上。
接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既然想要知道谁指使张家,为何不扣下张瑜芳审问出个结果?锦衣卫不方便做,难道东厂也不方便么?”
“是了,就是这个理。”顾四看着她,“他张家哪怕富可敌国,抓了就抓了杀了就杀了,但张家背后的人呢?若是张家贿赂一案真能了结在张郎中身上倒也简单,只怕户部最大的内鬼另有其人。自断线索、打草惊蛇可不够聪明。”
墨烟直觉自己讨厌这个话题。
——只能抓抓所谓的“内鬼”,但绝对动不了“背后的人”,真是漫长繁琐。
那所谓背后的人左不过是之前提到过的两个内阁大学士,皇上近来对他们有所偏倚,也是旁人都能察觉到的风向。
至于莫迟雨在此次风波中究竟会以自身利益为重,还是以皇上偏好为重,还是以所谓的“朝堂平衡”为重,还尚未水落石出。
莫迟雨从来不会直言他的态度,实话说也没人敢说自己猜得透。
顾四把手搁在下巴上摩挲,同时打量着墨烟。
忽然,他有一点儿明白了。
他明白了莫迟雨把墨烟放出来任由她行动的原因——总有人得教导她去察觉那些她从前不曾在意的事。他顾四恰好是最好脾气、懂规矩的一个档头,且又和墨烟早早相识,正合适指点她一二。
“墨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坐在督主的位子上,你在这次京察波动中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墨烟皱了皱眉,有些茫然。
这是个好问题。是不想则已,一想却发觉自己浑然不知的有趣问题。
她斟酌着说:“督主是为皇上办事。京察期间,东厂所为自然是为皇上提供消息、替皇上查明真相,防止皇上身处深宫受底下官员勾结蒙蔽……”
墨烟说着说着,声音轻下去。
她不是不知道方才那番话换个立场,就可以变成一套指责东厂擅使私权、蒙骗圣上的说辞。
说到底,东厂不是纸笔也不是刀剑,东厂也是由人组成的,和督查院、六部、翰林院、内阁种种没什么不同。
“自然是为皇上办事。”顾四说,“延伸出去,就是要让圣上喜欢的人过得好,皇上讨厌的人过得不好。再落实到更细节处,就是要保住户部;保住了户部,便是护住了大学士。那么怎么保?在清理户部的同时,还要以攻为守,捉弄那杨、夏二人的党羽。”
墨烟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