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名叫康乐,母亲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一生健康快乐,然而这么简单的愿望终究没能达成。
小学,老师教了一个成语,“糟糠之妻”,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就是。
父亲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常年工作繁忙在外打拼,脸上的褶子越来越多。不知怎么,他想到小说里的一个词,谄媚。
父亲是不常对他对母亲笑的,或者说从来没有。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亲近,但也是敬重的。
母亲喜欢看喜剧,他也常陪着母亲一起看,母亲说,人间的苦太多了,多笑笑就会甜很多。
10岁,母亲难产,一尸两命,父亲另娶,继母年轻漂亮两面三刀生了个男孩。
父亲和他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属于这个家的,母亲也是。
高三那年,他跟父亲提起,想报考表演专业,被父亲一巴掌打回去了。
“人丑多作怪,不好好学习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表演?还想当大明星呢?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用不用我给你屋里装一面更大的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继母就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等末了才站出来,不知道是在劝父亲还是在讽自己,笑着说,
“我觉得乐乐成绩不好,想着给自己找条新出路也是好的,你别总是这样凶巴巴的。”
再回头语重心长教育没正眼看过几次的白捡儿子,
“乐乐呀,你也要理解你爸,人生不是做梦,你还小,不懂社会险恶人性复杂,人要做看清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贴着地走才是最踏实的。”
父亲听到这话,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跟你妈一样,天天做什么白日梦。”
康乐没再说话,回自己屋了。
康乐再没提过这件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
高三,某场考试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是“梦想”。
想着应该些什么,突然想起母亲那句话,都那么苦了,为什么不加点糖呢。
他要成为一个喜剧演员。
康乐离家出走了。
他用自己存下的所有零花钱给自己买了去北京的车票,租一间地下室卧室。
他想要学表演,但他连报名费都交不起,没关系,他可以自己挣。他早就想好了。
他找了一份扮玩偶发传单的工作,反正也闲来无事,偶尔也会想几招搞笑的卖萌的逗过路的行人开心。
他被一家游乐园的经理看中了,“要不要来我们园扮小丑,工作稳定,工资比发传单高。”
他想了想答应了,小丑也是喜剧演员的一种,这么好的实践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
最初的小丑是愉悦惬意的,偶尔想几个点子逗小朋友开心,虽然他们并不认识小丑妆后隐藏的自己,但他是快乐的。
有几个点子甚至被游客发到短视频网站上,游乐园的小丑小火了一把,竟然有人慕名而来,游乐园的收入竟然也跟着涨了几层。
经理心情大好,直夸他演的好,还给他发了奖金,让他多表演那几个被炒热的点子。
他琢磨着把这些钱存起来报个表演班。
网络带来的热度永远都是暂时的,没有人愿意看一成不变的表演。
经理让他多想些好的点子,实在想不出来,就蹭蹭热度,看看别人演啥咱就演啥。
康乐不想做那些。
但经理的请求他也不好拒绝,他开始努力做作表演从网上学来的蹩脚滑稽的动作,傻极了。
也有小朋友戏弄他,也有路人看着他满眼嘲讽,他突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不知道别人是在笑他扮演的小丑,还是扮演小丑的他。
他总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
有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好好努力,要奋斗,要上表演班;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么差劲一定什么都干不好;
他会突然很暴躁很焦虑,会想摔东西;
有人问他问题,他会忍不住大吼;
他画上小丑妆,对着洗手间里镜子,他时常觉得那不是自己。
或者,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病了。
有别的小丑朋友跟他讲过有老人离职是因为心里得了病。
他们把自己困在了小丑的妆下,迷失在游乐园,走不出来。
小丑朋友说,其实你不必太用力,小丑只是一份工作,往来的都是过客,无需认真。
他找小丑朋友要了那位离职老人的联系方式,离职老人跟他说,如果你发现自己活在了小丑妆下,就去看心理医生,尽早。
他拿着离职老人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心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