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没事的,婶娘只是心疼柴火。”
顾叔陵清隽的脸庞在月光中微微泛白。
“宁宁,回房拿梳篦,我给你篦一篦吧。”
她不想拂了兄长的好意,便从妆台上取来梳篦交给他。
顾叔陵拉她在窗边坐下。
顾君宁取下发簪,打散发髻,如瀑青丝柔软地披在肩头。
“头皮有些痒了吧?”
“嗯。”
她感觉到篦齿缓缓划过头皮。
顾叔陵的动作很轻,仿佛在照料初生的雏鸟那般。
每一篦都极尽耐心温柔,让她很快放松下来。
“待会祖母泡完脚,我去厨房看看,要是还有热水便给你端来。”
“二哥,不必了。”
“婶娘虽然性子急,但她心眼不坏,这个家多亏了婶娘操持。她说什么,你便听着,不要往心里去。”
“知道了。”
顾叔陵一向话少,点到即止。
一时间,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窗外的穿堂风呜呜作响。
他温柔而沉默,耐心地替她篦着头。
顾君宁心中流过阵阵暖意,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变得温暖起来。
“二哥今年要考进士了吧?”
顾叔陵就读的书塾要比昌明坊的乡里村学好上不少。
老夫子姓颜,出身书香门第,曾中过探花,后来官途不顺,索性辞官办了个学塾。
此人脾气倔强如牛,许多富贵人家不惜重金请他回家当西席塾师,都被他不留情面地一一拒绝了。
京城虽然设有国子监,但那里仅招收贵族子弟。
顾叔陵出身平民,自然不能进去。
但他能入颜夫子的眼,进颜氏书塾念书,已经给冯氏在街坊邻居面前挣足了脸面。
去年,他以学馆生徒的身份,顺利通过学业选拔,获得省试资格。
冯氏难得在娘家人面前挺直腰板,特地回去好好炫耀了一番。
明年年初,若是一切顺遂,他便该参加省试了。
顾叔陵果然答道:“嗯,要是考上了,家里想必也能好过些。”
她劝他别想那么多,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今年从容应考就是了。
“宁宁,”他一边替她篦头,一边轻声说道,“所有负担都压在你肩上,这不公平。这副担子原本应该我们兄弟扛……”
“兄弟?”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就像一道闪电,哗啦一下撕开无边的黑幕。
“二哥,我一直叫你二哥。”顾君宁感到他的动作停下了,立刻追问道,“但你们从来没告诉过我,家中排行老大的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顾叔陵沉默不语。
北风呼啸,寒气丝丝入骨,屋内的时间好像被冻住了。
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
顾叔陵终于开口道:“你出生前,大哥便不在了。”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问了,”他担忧地补充道,“尤其不要在祖母面前提及。”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接着说下去。
顾君宁坐了一会儿要走,顾叔陵返回房中取了件东西,奔过来叫住她。
“拿着,给你的。”
她有些疑惑,从他手中接过那只沉甸甸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