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嘴边扯出一抹笑,他故作平静地说道:“如今你已身居高位,过往的种种,就不要到心里去了,他毕竟还是我们的老师,作弟子的,不能再像这样对夫子过多议论了。”
“我不只是说这个,你明明知道。”
“别说了。”林深的眼神开始躲闪,“无论夫子做何决定,弟子都应遵从他的意思。”
“你——”伍虞眉头紧皱着站起,“我从前说过什么?你若是喜欢何物,向我开口便是。”
林深不予回应。
我喜欢千曲,可千曲中意的人是你……
“如今,父皇秘诏重令,夫子又暗中使舵,若你和我一起去把这件事推脱了,那千曲自然是与你……”
“恕难从命。”
“我没有命令你!”伍虞的急切已经悉数化作怒气了。
可在他与林深的过招中,他的所有拳头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沉默总是让他无所适从。
“明日,我派兵去救同门。”伍虞缓缓坐下。
林深仍保持着刚才推辞圣意的礼势,他的头一刻都没敢抬起。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林深早就知道是这样。
“你知道的,南城城主异心不死,我这次出力相助,若是最后南山匪祸没有彻底平息,南城城主既被惊动了,又捞不到好处,到时他定会入朝来假意询底,我便说是夫子所传,等南城书院举院受责时,我们一起去和夫子说明白,他那时候自然已无力顾及这事,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越听越惊怖的林深猛得直起身子急急问道:“那夫子往后要如何营生?”
南城书院是千玄一生的心血,他不能失了它。
“我会帮他把书院迁到京城,添财大加修缮,书院的气派和辉煌一定不会减少半分!”伍虞的语气满是殷切。
林深明白了。
南城民众大都心随城主,伍虞这样做,是要千玄在南城遭人唾弃、寸步难行以致走投无路,然后,以授学为命的他迫不得已就要入京,伍虞这时施以援手,在三城人心中,都会念他尽孝尽义,门生救师仁举摆在那里,绕是千玄再有名望,怕也是不敢再对伍虞有其他什么私求。
这局棋招势环扣,稳狠俱具。
可布了这满盘碎刃的人,只是为了一桩婚事。
“这都是为了你我!”伍虞察觉到林深看他的目光变得陌生,他慌了慌神便朝林深恳切地喊了一句。
林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突地,林深跪在了地上,请命道:“我想和援兵一同去南山。”
伍虞的脸色愈加凝重起来。
“伍虞,你肯出兵,我欲献谋,有你这天大的恩惠和我些微的诚心,我相信,南山匪祸定会平息。”
“可以。”伍虞脸上表情未变,嘴里无奈应道,“如若不平,你便不要再管此事了。”
林深静默着再度叩首谢恩。
“你的居处我都安排好了。”
伍虞早已让林深起身,他站了好些时间后,伍虞开口说话的语气和善了许多。
“你若是十分累的话,那我便不与你叙旧了,这就让常德带你去你的歇处吧。”
“我不累,现下只想品一品新帝的珍酿。”林深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玩味。
伍虞惊喜地笑了一声,双眉完全地舒展开来,不再像上一刻那冷峻的山岭般了。
“好,好,那我们便说说话吧,走,我带你去你的住处,这里不便饮酒。”
“劳烦圣驾。”林深又开始打趣急急起身的伍虞。
伍虞故意皱着眉看了林深一眼,操着慵懒的口气道:“无妨,朕也正想喝一杯。”
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偏殿里的龙涎香依然纯浓,几瞬息的晕散并不能让它藏香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