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太太。”贾琏突然开口,“熙凤已经跪很久了,她身子还病着,能不能让她起来再回话。”
贾赦也不是会为难儿媳妇的人,见王熙凤确实脸色苍白,额头还出了冷汗,于是摆摆手,算同意了。
贾琏和平儿忙扶王熙凤起来。
王熙凤起来时踉跄了下,差点站不稳,直到坐到椅子上,神色才稍微好了些,长舒了口气,“回老爷太太,这些年庄子上收成不好,府里的收入也不多,但相对的,这花费却比以前多了许多。不说这做主子的排场,只单说那些下人的支出,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而且这开销还年年递增,有增无减。”
“说来惭愧……”王熙凤低头羞愧着,“二太太把钥匙给我时,我原是想让府里好起来的,所以掌家之初就不讲情面了些,遭到不少人嫉恨。结果得罪了这么多人,最后也没能让府里收支平衡,依旧亏空的厉害。我怕别人说闲话,便将自己的嫁妆补贴了进去。这几张当票,就是用我那嫁妆换来的。”
“你……”贾赦刚说了一个字,想到这是他儿媳妇不是儿子,又硬生生的把后面的‘是不是蠢’给咽回肚子里去了,只是看王熙凤的眼神好像在看蠢货一样。
嫁妆是女子的私人物品,婆家无权动用和干涉,而且侵占媳妇的嫁妆是很恶劣的行为,贾赦觉得自己再混账,也从来没有过动用儿媳妇嫁妆的念头。谁知道他却遇到个‘大公无私’的儿媳妇,别人家想让儿媳妇补府里的亏空就跟做白日梦似的,他这儿媳妇倒好,一声不吭的就填补了,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贾赦有点为自己那还未出世的孙子孙女叫屈,一般来说,女子的嫁妆都会留给自己的子女。照王熙凤这么个‘大公无私’法,估计孙子孙女长成人了,她嫁妆也都已经耗尽了。
相对于贾赦的无法理解,贾琏却十分感动,目光热切看着王熙凤,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貅宝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只关心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对你的无私奉献表示很钦佩。但是,咱们府里却不能平白无故丢了家底。”
王熙凤内心剧烈挣扎了会儿,最终咬牙下定决心,“我愿意把我的嫁妆全都补进去。”
作为出嫁女,王熙凤的嫁妆其实挺可观的,相信很多婆家会很满意,但相对于荣国府丢失的那些财物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貅宝当然不满意,“杯水车薪。你觉得够荣国府支撑几年?”
王熙凤说不出话来了。
贾琏在一旁劝道:“太太,这事情真要说起来也不怨她,她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弥补了。”
“你闭嘴。”贾赦可不管王熙凤受不受委屈,他只想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太太跟你媳妇说话呢,你插什么嘴!?不想听就出去站着去!”
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爹,贾琏只好闭上嘴巴。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王熙凤坐立难安。她拖着病体过来这里,也是想要争取到贾赦夫妇的原谅,避免成为弃妇。但看貅宝和贾赦对自己的态度,王熙凤整颗心都沉下去了。
也是,她向来不得公婆喜欢,甚至还一度不把公婆放在眼里,他二人可能早就想把她休出门了,如今有了正当理由,又怎么可能错过。
王熙凤没想到自己精明了将近二十年,最后会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她自嘲的呵了一声,抬眼看向貅宝,讽刺的笑了笑,“那太太想要怎么样?或者,您和老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王熙凤不想再兜圈子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死也要痛快点。
“老爷刚才已经派人去王家请你叔婶了。相信王大人和王夫人很快就会来了。”貅宝慢慢的说给她听,“至于你是个什么处置法,就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了?”
王熙凤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想是一回事,但真的听到,却又很难以接受,“所以已经准备好把我扫地出门了吗?”
“其实你也可以朝好的方面想。”貅宝安慰她,语气里还带着点诱惑,“你可是自小被你叔婶养大的,对他们来说,你应该比王氏要亲的多吧。你不是常说他们不是亲父母却胜似亲父母吗?这哪有做父母不相信自己子女的。所以,你把你的委屈说给你叔婶听,让他们去找王氏。只要王氏愿意把全部,算了,还是一半吧。只要王氏愿意把贪下的财物交出来一半,这件事情我和老爷就谁都不计较,不管是你还是王氏。”
“你也别觉得不可能。王氏即使交出了一半,她还是占大头。毕竟这交出来的一半要归大库,日后分家的时候还是有他们的一份。”貅宝轻捋着腕子上一只羊脂白玉镯,笑道,“若你叔婶真的疼你,他们肯定会去劝王氏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背着监守自盗的罪名被休弃吧。至于王氏,想来也不敢得罪你叔婶的,毕竟她还要靠娘家撑腰,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瞬间冒出了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