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师弟,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百里屠苏愣了下,垂下眼眸,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摆,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能。”
脑海中浮出执剑长老那张冷冰冰的脸和凶巴巴的眼神,我了然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拍拍周身弥漫出可怜无助气息的百里屠苏的肩膀。
“好吧,那我只能自己去了。”
百里屠苏抬起头,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一副被欺骗了感情的可怜模样。
伸手拨了拨他垂在脑后的小辫子,我心满意足地弯起眉眼笑。
“放心,会给你带些解闷的小玩意回来的~”
百里屠苏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轻轻嗯了一声,小幅度地点点头,周身的气息明显轻快了起来。
真好哄。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纵身从石头上跳下来,然后眼疾手快地转身接过扑向我的芙蕖,揉揉她头顶扎的小揪揪,抬手冲百里屠苏挥了挥,便牵着师妹软乎乎的小手走了。
踏上凌空石阶的时候,我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百里屠苏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头顶戴着的那串花环已经被他取下,他低着头,背光的姿势让我才看不清他的表情,就见他左手小心地拿着绑得歪歪扭扭的枝条,右手探出食指轻轻地碰了碰那有些蔫蔫的花瓣。
胸口有些闷闷的,我转过头,在芙蕖不解的目光中长长吐出一口气。
“走吧。”
我现在开始怀疑执剑长老是不是真的在剑塔设了什么与世隔绝的结界了。
走在天墉城中,看着扩招后多了不少的新面孔,听着师弟们叽叽呱呱的说话声,我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茫然。
啊,神仙下凡大抵就是这么个感觉了吧~
怀揣着这样难为外人道的念头,在芙蕖师妹跟前跟后不遗余力地宣传下,我被一声又一声的“师姐”簇拥着,愉悦又有点太受欢迎的小苦恼,端着大师姐的偶像包袱,一步一步铿锵有力地向着我昔日的宿舍走去。
近了,更近了,远远地,我已经看见了我旷别多日的豪华单人间,它静静矗立在那里,沉默而又执着地,等着我归来。风卷起我的衣摆,师弟们的殷切呼唤是我的背景音乐,此刻,我就是一只挣脱桎梏的鸟,振翅高飞——
吱呀一声。
我豪华单人间的宿舍门打开了。
——直到,我遇见了他。
从里头走出了一个揉着眼睛满脸不耐烦的小胖子。
“谁啊,吵吵吵闹腾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我听到芙蕖在一旁哼了一声。
凌端。
瞅着那个年纪小却硬是把宽松款天墉校服绷出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抬着下巴看人时不时一甩刘海,非要露出自己圆乎乎的扁脸,眯着眼二话不说就跟芙蕖杠上了的小胖子,我默默移开视线。
呵呵,果然是对比出真知啊,这么一看,我屠苏师弟真好看。
不过……
我打量着小胖子扶着的门,这色泽这形状这大小……这就是我的豪华单人间啊!
涵!素!真!人!
扯了扯唇角,我克制着端起了亲切慈和的笑容,冲着凌端柔声开口。
“凌端师弟——”
“谁是你师弟?”
凌端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下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说,你是怎么混进天墉城的!”
扬了扬眉,我垮下唇角,仗着自己比他高一点点的个头,深很多的修为,伸手搭在了小胖子的肩膀上,硬生生把他推了进去。
“我是芙疏,叫师……”
入目是靠墙一整个宽敞的大通铺,中间用案几简单隔了一下,上头还放着一本打开一半的书,墙上挂了两把剑和一副美人执扇图——也不知道这画怎么没被戒律长老没收——总而言之,除了小窗户还在其他啥都变了。
我呆住了。
“……姐。”
我的……我日思夜想的……豪华单间……
“你干什么!”
“放开放开,那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陵邱那里拿来的!”
“你给我回来,我是不会——”
带上门,凌端凄厉的叫嚣被一个静音结界屏蔽在了屋内,我拢了拢袖子——感谢执剑长老友情提供的天墉道服·改版——将从案几上拿走的那几本野史小说往里塞了塞。
又看了一眼这间曾经的宿舍,我也没什么心情再逛了。
手被拉着晃了晃,芙蕖眼巴巴地瞅着我,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
“师姐,这几日新收了许多师弟,戒律长老说你既已入剑塔,本不应再空置着房间,便改成了新弟子的寝间。师父并不同意的,但……”
抬手摸了摸芙蕖的脑袋,她想说的话被我打断,一脸忐忑,欲言又止。
我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可琢磨了下又没什么好说的,便只收好我的战利品,摆摆手回去剑塔。
我说便宜师父怎么前几天好端端特意带上软萌师妹来看我呢,结果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正事,要不是我今天心血来潮下来逛逛,还不知道被瞒到什么时候。
怕不是真以为我要被执剑长老在剑塔关上几十年?真当我是什么焚寂剑灵、羲和煞气啦?
呵。
心底传来一声嗤笑,我一愣,摇摇头,晃去方才那股冰冷讥嘲。
算啦算啦,抢宿舍不如修行,犯委屈不如练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