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寂静,晚风来,冰凉如水。
悬崖,险峻,心绪归,百折千回。
“你说……什么?”何尝挚一时没反应过来,却是当真好修养,只嘴角细微抽了一下,无损美人面容,挂着艰难的笑问道。
展靖谙收起御火长枪,卸下挂在小绛身上的武器——奈何宝剑和一个特殊设计过的开口呈现六芒星形状的箭匣,连同湘叶弓,尽数背到自己身上。
紧接着,手往马背上一拍。
“小绛,走!”
战马得了命令,一声长嘶,沿着宽敞大道撒丫子尽情奔驰,烟土浩荡,已然绝尘而去。
“咱们爬上去呀,你耳朵不好?”展靖谙一脸认真。
何尝挚仿若心口被狠狠重击,动弹不得,全身瘫软得更严重了。
他强行运起一口真气压下晕厥的冲动,邪魅惑人的脸上阴晴不定,柔声道:“展姑娘,你……不是在与何某说玩笑的吧?”
“你中了他们的毒,我又并非内力强劲的武林高手,刚才脱身全凭侥幸,他们迟早要追过来的。但是……”展靖谙自信笑道,“他们恐怕料想不到,咱们是躲去了上面。”
何尝挚哭笑不得:“你也知道我中了他们的毒。”这悬崖平时倒也上得,但眼下,能上去个鬼啊!
“你中了毒,十分严重?使不出力?”展靖谙皱眉,从头到脚打量着何尝挚。
何尝挚点头,毒倒是不怕,恰恰……心觉颇为没面子,带有一丝屈辱的味道,唇边却依旧带着笑。
“展姑娘猜的不错,何某现下全身乏力,这悬崖,怕是无缘登顶了。”
听他这么一说,展靖谙才觉自己考虑不周,她抬头而望,崖高不可轻易估测。夜色浓重,借着月光,悬崖的轮廓都不甚明晰,料想青天白日里攀登到顶也非容易之事,更遑论一个浑身无力的人……思及此,她突然双眸一亮,低头就去撕自己的长裙衣摆。
何尝挚被她这没来由的动作惊了一下,心道这姑娘不仅冲动傻气,还有些疯癫,带着微微的痴。
不过几下,展靖谙撕下的衣摆就化作了长长的布条,像绳子似的。
这是她新换的裙子,更衬她明艳娇美,煞是好看,连在旁何尝挚心里都不免觉得可惜,她说撕就给撕了,连犹豫都不带的,毫无心疼痕迹。
就在何尝挚为她可惜的时候,她把长条衣摆系在自己腰间,将另一端递到了何尝挚面前。
“快绑好,本姑娘带你一起上去。”
原来,她撕掉自己漂亮的、珍贵的、明媚的红色长裙,只是为了带何尝挚一起攀上这不高不可测、凶险难估的悬崖。
何尝挚心里一暖,倒也没多做推辞,大大方方笑纳了热血少女满腔的天真与善良。
明月高悬、冷风拂面的夜里,鸟虫都已休憩入眠,一切都静静悄悄。
一个红衣少女腰间系着一条衣摆长布,而长布的另一端又绑着一个红衣美人,俩人一前一后,攀在悬崖之上。本该诡异非常的画面,反倒充满美好默契感,像命中注定一般的。
毕竟在如此刺激的境况之下,俩人竟还能聊起天来。
虽然,属于何尝挚主导。
何尝挚相当于大半力都挂在展靖谙身上,一脸敬佩道:“展姑娘好体力,平日都做些什么训练?举铁吗?”
“对,举你。”展靖谙道。
何尝挚眉眼带笑:“展姑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以在下生平所见,如此出人意料的存在,普天之下,也只你一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展靖谙挑眉。
何尝挚倒也不恼,笑嘻嘻地问:“确有一事,在下十分之想请教展姑娘。”
“问,反正我也可以不知道。”
“这件事情,姑娘一定知道。”何尝挚神情惬意。
“那我也可以不回答。”
“好,”何尝挚悠然笑道,倒是多了些正经的味道,“在下何尝挚,离欢宫宫主,敢问姑娘是何名字?”
“……展靖谙。”不知怎地,展靖谙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展靖谙……靖谙……”何尝挚小声将这几个字含于唇间,反复咀嚼,朗声笑道,“如此,有今夜的共患难,咱们岂不是可以组个‘尝谙’一同闯江湖去了?”
“展家惊鸿的人,最憧憬的地方是战场。”展靖谙道。
何尝挚细细思量,道:“战场的话,也不是不可。”
“你当战场是儿戏吗?”展靖谙怒道。
“你当铁血忠心的只有你们展家吗?”何尝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