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尝挚从浩然谷出来后,心中闷闷,也不知赵寻渊此处是在哪里,更没想好去往何处,不由分说只管一路疾行,他轻功自是绝顶,内力又极为醇厚,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奔出数十里。
他耳力极好,听出有人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这人内功不好,气息丝毫不会隐藏,跟踪得却是极为谨慎,惹得他玩闹心起,便刻意放缓了脚步,在山林之间慢慢晃悠。并不知晓对方的来意与心境,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那人来回转圈圈,游山玩水似的,别有一番滋味,倒是让他心情大好。
对方似乎很有韧性,眼看一整天都消磨过去了,夜幕降临,星月已至,还持续跟着。
他今日心情烦躁,不愿与人多有交流,可若是无人关心,自己孤身一人,遭此飞来大锅,也是凄惨悲凉得很。
但此刻他抬起头,见明月高悬,悠远澄净,想到此时有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站在同一片夜空之下,没准此时也正如他一般,望月静想。
这心思也就悠悠然转开,不管他是何人,又是所为何事,如此贴心地保持距离陪伴了他一路,就让他心中不免生出了些温暖之感。
倘若对方并非是向自己讨命要债之徒,他也乐意叫上几坛好酒,趁着诗意般的夜色,与那人不醉不归。
他正美滋滋地畅想着,又闻身后出现了另一伙人,脚步声急促,听气息少说也有二十余人,明显武功不俗,并且来者不善。
那队疾速追来的人马很快便到了,齐刷刷的黑色的斗篷长袍,衣摆处有些不规律的红色点点,像是血,他们都用红白黑三色罩脸面具,各自画着哭脸、笑脸还有眯眯眼。
他们追到的地方,恰巧是林间分叉道,无论哪边,都瞧不见何尝挚半个影子,一伙人急得发愁犯难。
“你们找我?”何尝挚从一棵枯树后缓缓走出,双手抱臂,随意就往身后一偏,整个人懒懒地靠在古木前,借着落在肩头一侧的月色,隐约可见他俊美绝伦的一张脸。
“不是我们找你,是我们的主人在找你。”哭脸回道,此人声音低沉粗重,带有浓重叠音,想必是刻意模糊本音。
何尝挚道:“你们主人是谁?他是欠过我的钱吗?”
哭脸顿了一下,没料到何尝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回道:“没有,我们主人不缺钱,也不会欠别人的钱。”
“那他不是要还我的钱,还要找我干嘛?”何尝挚没好气道。
“何宫主息怒,我们主人是赵谷主的朋友,现在赵谷主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希望何宫主能配合我们走一趟,一起找寻赵谷主的下落。”哭脸旁边的笑脸连忙回道,这人声音也有叠音,只是高亢尖锐。
“赵寻渊有麻烦就有麻烦,关我什么事?”何尝挚不以为意。
哭脸急道:“难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何尝挚挑眉,笑得痞痞的,道:“难道我杀掉的人会是自己的朋友?”
全场鸦雀无声,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哭脸颤抖地问道:“真是你杀的?死透了吗?你可别骗我们。”
“嗯,是我,”何尝挚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一本正经,“他死没死透不知道,反正我是烦透了。”
“为,为何?”哭脸问道。
何尝挚内心惨痛,咬牙切齿道:“武林盟出来一堆不长脑子的人,斩钉截铁非说人是我杀的,现在又不知道从哪个蝙蝠洞穴冒出来一伙脑子长嗓子眼里的人,打死也不相信人是我杀的。”
众人静默。
笑脸轻咳,道:“何宫主,你没必要破罐破摔。”
“别跟他废话!”眯眯眼一通抢白,他声音咋一听软绵无力,一句话出口得拧好几个弯,好比山路九曲百折十八弯,让人听得极为不适应,他却说得起劲儿,眼看就要动手,“他就是故意绕咱们呢!”
“等等!”何尝挚抬首,嫌弃地皱起眉头,惹得众人尽皆停住,心觉原来美人作出嫌弃的表情竟也是极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