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之人戴着面罩,猛力地呼吸着,眉头紧皱,纤长的睫毛上覆着片片雪花。此番情景,似曾相识。
那被汗水打湿的双眼在疼楚之中抬起,眸子倒影着炭火以及我的双眼。
他撤下面罩,深深吸了口气。
英俊的脸庞上有一抹血渍,比女子还红润的双唇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子羡!你!”手持匕首的黑衣人一脸震惊,没有想到五少爷会当着外人的面解下面罩,自露身份,片刻后持疑道:“莫非,你熟识此女?”
“是。”五少爷按着伤处,一股鲜血从指缝溢出。
黑衣人见状不妙,一手按在五少爷肩头,一手握住只剩半截的箭柄,眼底仇恨的星火闪动着:“你还在流血,伤势要紧,我前去引开他们。用不了多久,夜风等人自会前来接应你。”
五少爷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颤抖着举起手,吃力摆了摆,似乎不同意黑衣人的计划,
箭头入体,硬生生拔出来只会造成创口伤势恶化,伤及要害更不堪设想。
堂堂大将军之子,一非江洋大盗,二非朝廷钦犯。若要杀我灭口,不至于脱下面罩让我看清真面目。
何况今年能给娘抄经,多亏是他送的笔墨纸砚,这是一份恩。
我呢,不爱欠人恩情,也不能见死不救。
顾不得了,我用尽浑身力气,几乎是扑过去,摁住黑衣人的手:“等等,你不能这样拔箭!”。
“你这女人给我滚开!”黑衣人低吼着,手肘一推,我立刻被震出几步外,踉跄着差点摔个狗吃屎。
手肘不带一点偏差,径直撞向船窗边缘,整条手臂震得酥麻,顿时没了知觉。
“喂,要滚开的是你!若想温家五少爷因失血过多晕厥不治,那你拔箭吧!”我揉着麻了手腕,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世上可不是以嗓门大小判断是非公道的。
黑衣人怒不可遏地转过身,眼里快要喷出火来,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瞪我?我比你瞪更大力!“你用不着这样瞪着我!能射入皮肤如此深,若不是近距离满弓射出的箭,那么只有机甲弩才能办到。伤口在中府穴,他目前尚能提起手臂,表明还未伤至肯綮。你要这样徒手拔箭,箭头双翼拉扯伤及要害,加大出血,是害了他。”
黑衣人眯着狭长的丹凤眼,冷哼道:“你是医女?”
“什么医女,这是常识,三岁小儿都懂的常识。”说三岁小儿都懂那是夸张,此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脾气,与女子逞凶斗狠算什么好汉,阴阳怪气嘲讽一句是他罪有应得。
黑衣人眼里盛的是装不下的傲慢,气焰却收住了。
五少爷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气若游丝,说话像是挤出来的,十分吃力:“此箭有毒,拔……吧。”
他昂着头,几缕发丝被血粘成一团。那一回,他站在雪地里,与冬青说笑时仿如九天谪仙。
哎,原来神仙也会受伤。
我轻轻拨开他粘在伤处的发,靠近看过伤处,周围红肿愈发明显,毒箭确实非拔不可:“我不爱欠着别人的恩情,笔墨之恩今天是时候还咯。”
“喂,你在船里陪着他,我去买酒来,这箭要用剜的,不能硬拔。”我望向黑衣人,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不再那么凶狠,反而对我点了点头。
对岸仍是欢天喜地,锣鼓喧天的热闹景象,桥上人来人往,青玉小楼里觥筹交错,和之前并无两样。
我剩下的钱只够买些温酒,没想到京城的东西这样贵,连热个酒还收钱!
忙忙付钱回船舱,五少爷赤着上身平躺在舱内,黑衣人坐在他身边,用扯下的布条替他止血,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