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的话声才落,龙榻上的燕正天原本微阖的眸子陡然暴睁。
目光锐利的盯了韦皇后,一字一句说道:“皇后,那日,你是亲自和翊儿说过话的。”
韦皇后嗤笑一声。
是啊,她确实亲自验证过了。
也许在这之前,她或许还会以为即便眼前这个男人爱的不是自己,但他对贺兰氏总尚有几分柔情,对燕翊总还有几分父子之情。但当昨夜之后,她才恍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他燕正天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燕正天对上韦皇后唇角的那抹讥笑后,低垂的眼睑忽的便狠狠的抽了抽。
这笑容何其的熟悉,很多年前,也曾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可是,臣妾问过花和成了,他说当日大皇子之所以能开口说话,是因为他的师妹花千束用盅控制了大皇子,并不是大皇子病情好转的原因。”话声一落,韦皇后猛的以头捣地,嘶声道:“臣妾恳请皇上明察,是谁指使花千束以盅控制大皇子。现如今大皇子才死,便暴出是二皇子谋杀亲兄的消息,臣妾怀疑有人欲对皇嗣不利,还请皇上明鉴!”
韦皇后一头捣在了地上,边上的韦世礼紧跟着一头重重捣地,“老臣恳请皇上以宗祠为重,砌查此事,还二皇子一个清白!”
“臣等附议!”
左相丘淮,工部、刑部尚书等韦氏一系之人,皆齐齐附议。
燕正天垂在锦被边的手狠狠的攥成了一团,一对眸子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百密一疏,他怎么就会错算了花和成?
但现在再懊悔也没有用,必须想出应对之策之是。
既然韦氏能说出事情是出自花和成之口,显而易见花和成已经被韦氏控制在手里,如今要么就是让花和成翻口,要么就是杀人灭口。
心里拿定主意,燕正天微垂的眼睑,轻轻打开,抬头看了韦皇后,温声说道:“若真如皇后所言,此事自是不容忽视,必须严查。”
韦皇后眼睫轻垂,才欲开口,燕正天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不过,皇后来之前,朕已经令王叔前往明光殿,将昨夜谋害翊儿被扣的凶手提来审问,皇后既是心中有惑,不如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韦皇后泣声应是,由着身边的宫人扶了起来。她才刚刚坐定在燕正天床前的椅子里。外面便响起一阵轻微的步子声,紧接着便看到小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温晋王将人犯带到。”
燕正天放下揉着额头的手,“宣。”
小宫人退了出去。
不多时,温晋王一身风仪的走了进来,身后是押着三名内侍的隐卫。
几乎是一个抬眼,韦皇后便诉出,被隐卫押着的内侍赫然正是当日她为了保护燕轲安全,而从娘家调来的净身入宫的死士。
韦皇后搁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曲起,眉眼间的厉色和恼意一闪而逝。
温晋王虽然居长,但有君臣有别。
在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内殿的韦皇后,他步子略略一顿,便上前抱拳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王叔免礼。”韦皇后微微欠身,端庄得体的还了一礼。
温晋王这才略过韦皇后再次朝榻上的燕正天看去,“皇上,人犯已经带到。”
燕正天点了点头,“王叔,怕是还得劳烦您代为审问,朕实在精力不济。”语声略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停在床畔一侧的韦皇后身上,“皇后,这案子交给王叔审问,你可放心?”
韦皇后抽了袖笼里的帕子一边拭着泪光点点的眼角,一边轻声说道:“王叔最是公道,臣妾放心。”
燕正天阴郁的脸上,诡谲的眸中掠过一抹森然的幽芒,但却在转瞬,唇角又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点头道:“如此,一切就交给王叔吧。”
韦皇后点头,无异议。
而这边,早有人轻声将刚才韦皇后为燕轲洗涮冤屈的话说给了温晋王听。
“这……”温晋王看了看沉着脸好似在斗气一样的帝后二人,犹疑的说道:“既是娘娘有疑议,又有证人,是不是要将那位花神医也请来问问呢?”
这话,自然没人回答他。
开玩笑,谁不知道这是皇帝和以韦皇后为首的韦氏之争,他们掺和个什么劲!
温晋王见没人回答他的话,少不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罢了,还是先审了这几人吧!”
既是死士,自然是不可能审出对韦皇后和燕轲不利的话。
温晋王撩了眼一侧面无表情的韦皇后和韦世礼父女二人,略一沉吟后,对矢口否认不认帐的三人说道:“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没有害大皇子,那本王且问,你们并不是明光殿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明光殿,且还被人当凶手抓了起来?”
韦皇后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其实也正是她担心的。
这三人是她安排给燕轲的人,是从小就在燕轲身边侍候的,绝不可能会有什么走错宫殿的说法。可,如果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是能证明燕翊不是他们仨所害,但却也不能洗涮了燕轲身上弑兄的污名。
韦皇后身侧的韦世礼微微侧首看向韦皇后。
似是在问韦皇后,怎么办?
韦皇后给了韦世礼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示意他不必惊慌,静观其变便是。
“王爷,奴才们冤枉啊!”
三人齐齐喊起了冤。
温晋王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皮笑肉不笑,说道:“冤不冤枉,本王不知道。本王只知道,你们若是不能证明你们的清白,谋害皇嗣,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三人身子一抖,脸上同时生起一抹惊惧之色。
韦皇后微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浅笑,死士哪来的家人、族人?
“王爷,奴才几人其实是去明光殿找知春的。”
三人的话声一落,殿内包括燕正天在内的众人,齐齐怔了怔。
龙榻上的燕正天更是在一怔之后,失声问道:“谁是知春?”
韦皇后欠身而起,柔声回道:“启禀皇上,知春是之前侍候轲儿身边阿月姑娘的宫人。”
燕正天目光落在韦皇后饱满的额头上,心如擂鼓。
夫妻二十几载,未必就是感情深厚,但对彼此的了解却不曾因为感情淡漠而没有,相反,不但是没有,反而是了解很深。
韦皇后在这个时候扯出已经被她亲手处死的“李溶月”会有什么用意,燕正天不得不深思。
燕正天不说话,韦皇后便也不说话,维持着那微微弓腰的姿势,端庄守礼到无可挑赐!
“朕知道了。”燕正天摆了摆手。
韦皇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韦世礼悄然的给了韦皇后一个赞赏的目光。
李溶月的事并不是什么密秘,当日燕架那样毫不遮掩的宠爱她,别说是温晋王这样的皇室人员,便是这半个临潢府的老百姓闲来无事也会议论上几嗓子,只恨那个“阿月”姑娘不是出在他们膝下。
温晋王点了点头,“如娘娘所言,既然知春也是在明勤殿当差的,怎么你们却寻去了明光殿?还有,你们寻知春又是为的什么?”
“回王爷的话,是因为这些日子知春总是鬼鬼祟祟的往明光殿跑,昨夜她又悄悄的跑去了明光殿,奴才们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