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听别人说一万遍,也不如自己亲身见过来的直接和深切。
秦思听秦观这个本地的土著少年说了很多,这听得越多,疑惑也就越多,恍然间,一个全新的、庞大的、复杂的“异域”体系和风情在他面前掀开了朦胧的面纱。
面纱下的面孔还是模糊朦胧,让人不舒服,让人警惕,让人如坐针毡——也让人好奇难耐,有一股看清它、触摸到它的强烈冲动。
谨慎考虑了一番,怀着作为一名修士的自觉以及防患于未然的使命感,他说服了自己,终于从“眼不见心不烦”的狭隘心理走了出来,决定亲身去看一看,见一见,这道君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以夏变夷”,还是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鉴于门下的弟子都是新近,修为不高,见识不深,生怕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就禁止所有弟子登陆港口,并布置下严格的课业,让几个老人监督着。
在商船靠港的第三天,生意方面的事,自然凡人执事们忙碌,他带着秦观第一次从楼船上下来,上了一艘小船,悠然的向港口靠了过去。
码头上,因为商队的到来而陷入到极大的忙碌状态。
上百艘大型的楼船,载满了产自修士世界的货物,大多都是凡物,都是这里急缺或者不能生产的。
这些货物的行情非常好。
往往一批货物刚刚出现在码头,就会在几个时辰内以满意的价格售出,最妙的是,卖出去是凡物,收获的却是那种可以兑换成灵石的钱钞!
秦思正眺望港口的拍卖现场,突然听到身后的一阵嘈杂声响,回身一看,又是一批商船在引导船的带领下,向另一片泊位驶来。
这批商船虽然没有自家的大,却也是有修士坐镇的,看船头飘扬的旗帜,竟是来自外海。
云梦河也是入海的,这条庞大的河流不知道起点,却早就知道终点。
这批商船就是从终点而来。
秦思算了算距离,就是一阵的牙酸。
黑道中人,都是逐臭之蝇,有这么一个流淌蜂蜜的地方,还不群起而来?
谁能挡得住他们?
莫名的危机感严重破坏了秦思的心情,想到自家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生财的途径,转眼就有饿狼要掺乎进来,分走大部分。
一时杀机大胜!
然而,在想想自家的体量,这股杀机和邪火就烟消云散。
如今的齐云宗,可不是五百年前元婴老祖还在的时候,诺大一个门派,到现在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谈何独霸这条流淌黄金的航线?
可以预见,以后会有更多的竞争对手出现,不仅是外海。
竞争对手一多,利润势必会下降……这宗门复兴的使命,在刚刚展现曙光之际,就迎来浓厚的雾霾。
深深的叹了口气!
世上之事何其难也!
可笑的是自己,还在杞人忧天,真是替天下苍生着急,还要去探查道君的阴谋,岂不可笑之极?
管他道君如何,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就这么一会,他的初衷和心思就变了,有心立马掉头,转念又想了想,还是任由小艇滑上了岸!
只是警惕之心已经变了,换成了纯粹的利益和发现机遇的期盼。
港口就在堤坝下,狭长无比。
堤坝高几十米,宏伟巨大,望之宛如巍峨的山峰。
港口的地面很是平整,全用条石打磨铺就,来来往往的马车络绎不绝,还有港口事物人员,因为即将到来的商队,而聚集了好几百人。
他们驱使着一种大型的驼兽,兴奋等待泊位附近,诸多器械堆积在周围,只等着商船靠岸就一拥而上。
还有很多商人,云集在后方,对即将到来的商船指指点点。
气氛很是热烈,有一种让秦思陌生的活跃氛围。
“走吧!”秦思看了一会,吩咐秦观。
“是,仙师请跟小的来!”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不下千数,见了他这个仙师竟是没有任何表示,这让秦思眉头暗皱。
也没有一个修行中人驻守此地。
远远的,看到一个石质的红楼,就像要塞似的,大门紧闭。
道君的徽章、祭坛、旗帜应有尽有。
祭祀,还有很多之前见过的职业者,在里面出出进进。
秦思登上堤坝的几十层台阶,在个平台上负手向那边眺望了一会。
“好生兴旺的局面!”
秦思笑着对秦观说道。
秦观低头,拱了拱手。
秦思的眼神幽深,想到,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在自己面前也能进退自如、不卑不亢,可想而知,这里到底变成了怎样的一个地界。
随即又醒悟过来,暗骂自己一声,一挥手,领先而走。
几百级台阶,登上了堤坝,只见上面宽阔无比。
中间一条大路,两边都是林立的商铺,熙熙攘攘,行人接踵擦肩。
声浪扑面而来,鲜活的市井气息有着从未见过的自由和热烈!
“秦家小子,你娘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闲逛,还不快回去!”
“吴大娘,麻烦你告诉我娘,我接了个活计,要在外面住几天!”
“呸,你才多大,都能扛客了?这人是谁!?”
“大娘,这是位仙师,前天的商队!”
“仙师!啊,罪过,罪过,民妇不知,冒犯了仙师,冒犯了仙师……”
秦思从这妇人身上总算看到了久违的敬畏,心中一宽,一摆手说道:“罢了!”
妇人神色踹踹,那敢在仙师面前久留,只是离去之前对秦观打了好几个眼色,就像这仙师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须知这才是正常的。
看来这妇人并不能因为这几十年的放纵,就忘却了仙凡之别。
也就秦观这样的孩童,没有旧地的记忆,才显得无知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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