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叔。”杜大成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最服有本事的人,经过半天和师叔的相处,师叔既教他功夫,又带他练习力气,关键时刻又救了他,更何况师叔说的一番话入情入理,任他就便是如顽石一般的不通情理,此刻也如春雨润物一般,早润了些雨色出来。更何况杜大成原本也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原本内心聪慧,只是现在被表象那一层顽劣遮掩住了。如今邱处机却正是慢慢磨去他这一层顽劣,渐渐显出他的聪慧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庵堂前的院子,吕道安正和宜迟在斋堂里张罗着饭桌,有几个弟子也正陆陆续续地走进来。吕道安看到杜大成和邱处机一起走进斋堂,不由面露惊异,邱处机见状连忙把眼睛眨了一眨,示意他不要取笑杜大成,吕道安意会,也就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师叔,大成,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快,大家要吃饭了。”
杜大成见师兄并没有多么大惊小怪,原来一直不安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又十分殷勤地给邱处机搬椅子、拿碗筷,马钰恰好随后进到斋堂来,看到这个情形,也是微微一愣,再看邱处机的神情,却也没有再惊奇地发问,大家就只是仍然如常地就座吃饭。
吃完饭邱处机和马钰一起向庵堂走去,杜大成见状也想要跟随着走出,却被吕道安叫住:“大成,今天该你陪宜迟师兄收拾厨具,你却怎么只顾往回走去?”
“哦,师兄,我忘了。”杜大成连忙又旋转身来,和宜迟师兄一起收拾着碗筷,不过他手上一面忙碌着,眼睛却不住地看着斋堂之外,显得十分心神不定。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他才如释重负般地跳出斋堂,往邱处机住的庵堂跑去。
邱处机和马钰回到庵堂,马钰回到里间,开始打坐静修。邱处机却拿了一本书来看,正读得入神,却看到门外人影一晃,杜大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低声叫道:“师叔!”
邱处机抬起头来,看杜大成想进却又不敢进的样子,就招了招手说道:“你且进来。”
听邱处机招呼,杜大成咧开嘴笑着跑了进来:“师叔,我还想去练功夫。你什么时候能再带我去练功?”
邱处机看杜大成意犹未尽的样子,微微笑了笑,“练功也不能急在这一时,总要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来。再说,你如今正是年少,文武兼修才是正理。”
“读书么,我却不是太喜欢!不过要是读书能够学得像师叔这般博学,能够随时讲出那样一番大道理来,我却愿意读书。”杜大成一边说,一边眼睛一瞥看了看邱处机此时正读的书,看上面写着《医学普论》,又看看书页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不由眉毛皱得更是厉害:“师叔,我看到你的书,头都大了!”
“这书原不适合你读。”邱处机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去旁边柜子里取出自己从磻溪带来的一个包袱,慢慢打开了,里面露出几本封面较为破旧,但整体仍然平顺的书来,他拿到手里,先是极为珍惜地看着,一时没有说话。
杜大成看着邱处机翻动手里的书,他原本眼尖,看到一张书页上显出几个字来,不由轻声念道:“两小儿辩日?师叔,这本书一定好玩得紧!我最喜欢这个‘辩’字!你不如就借我看看这本书如何?”
“你喜欢这本《列子》?”邱处机问道,“那你就拿去看吧。”说着,小心翼翼地把书合好,递给杜大成,想了想却又把书放回包袱里,连包袱一起递给了他。
杜大成看邱处机的样子,不由说道:“师叔,我只看一本就够了。”
邱处机笑道:“这是我年少时看的书,你且都拿去慢慢读吧,或者和师兄们一起读也好。读不懂的地方只管来问我。----这些书原本是一位爷爷给我买的,当时我也是如你这般大,当时我一心修道,倒也不大喜欢读书,是爷爷一直耐心地教导我,又教我读书、练功,如今我才知道爷爷他用心良苦,我着实是受益非浅。----如今你也需好好读去,不可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嗯。”杜大成答应道,“师叔,我记住了,我知道师叔现在也是一片苦心,我也不可枉费了。”此时说这番话却又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杜大成拿了书正准备回自己庵堂去,却见吕道安匆匆地走了进来,先是对邱处机施了一礼,然后就走到里间,对马钰轻声说了几句话,正在打坐的马钰当时就站起身来,匆匆地向外走去,一面叮嘱吕道安先去,一面对邱处机说道:“师弟,且随我来!”平时极为和缓的面色此时竟略显出些惶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