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儒连夜对那些人进行最终评价。
……
仿若置身旷野。
风起,百草浮动。
有牛羊栖息,于眼前缓缓挪移。
天有雄鹰扶摇万里。
正是一片壮阔景象。
而随着一阵琴弦的微颤,那片景象终究还是散去。
余音绕梁,说的不过如此。
欧阳靖放下双手,修长的十指紧扣在一起,那双眼睛波澜不惊。
扫视一周,看着一个个沉醉于琴音中的客人。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旋即起身,对着一侧盘膝闭目的某个青袍老人拱手行礼。
那老人睁眼,对欧阳靖微微点头。
却闻周遭一阵掌声悦动。
不时传来一些市井人的呼声。
欧阳靖眼看这一幕,眉头微皱。
但脸上笑容不减。
青州儒门六艺大考,就在最后一曲欧阳靖的琴声中结束。
不少人感慨着让欧阳靖再弹奏一首。
只是欧阳靖却以身体不适推辞。
一切一如谦谦公子,丝毫没有半分瑕疵。
甚至还特地走到一处,对着一位青袍年轻人拱手。
“方公子安好。”
“欧阳公子,当真是技艺超绝。”对欧阳靖主动寻上来,方士却有些意外,但还是下意识地行礼。
欧阳靖微微颔首,却是反倒说着,“哪里比得上方公子,日后方公子去了上京……你我少不得在文字上切磋一二,又知方公子画技胜过我一筹,还请他日为我画上一幅,好教我时刻拿出赏玩,不知方公子又以为如何?”
“既然欧阳公子如此说了,改日定画一幅。”
两人又互相攀谈了几句。
但也没有说太久,欧阳靖便离开了。
而方士也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没有人再如最初那般试图拦着方士或欧阳靖。
在那两人离开后,四周的看客也终于是各忙各的去了。
只是不时还有人在交谈着。
或说这大考有谁会入选,又说那欧阳靖与方士的关系。
谈得不亦乐乎。
此处不过是一间酒肆。
在这里考生会相继为酒肆里的客人们用乐器弹奏一曲。
乐器种类不限,但乐曲的种类却无非是云门、大咸等六乐。
随即有大儒在一旁观察,只消一曲终了,便是过了大考。
而儒门的六艺大考这六天,也成了青州最热闹的六天。
……
小厮忙前忙后地顾着生意。
劝酒声怪叫声占据了大半个酒肆。
“方兄可是都完毕了?”少女正坐在酒肆一角,眼看着方士朝着他走来,便起身,两眼微眯成一条缝,脸上也挂着莫名的笑容,“虽说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陈国的六艺大考,不过这一次倒是实在精彩,没想到如今还能听见如此纯正的大夏之乐。”
“那欧阳靖的确是不凡,但在下也自认为不会输给他。”方士却是苦笑着,已经坐在了少女的面前。
大夏,也是六乐之一。
少女只是摇头,脸上笑容却是更甚。
便说着。
“方兄可是要听实话?”
“小白姑娘尽管说便是。”
“这六日来虽然大多数时候未曾亲眼见识方兄风采,但以今日情形来看……方兄却是实在没有天赋,比之那欧阳靖便是天与地的差距,这六艺大考对方兄来说比拼的也不是才华,反倒是谋算心计。”
如此直白的话语,一时间让方士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或许小白的眼界很高。
但方士还是自认为不会输于别人。
但仔细想想……或许也正如她所言。
也就再懒得争辩。
默然地点了点头。
“小白姑娘说得在理,不过在下就算没有一点天赋,过去也曾立下誓言,不论是用什么办法,都要在这青州大考中脱颖而出,就算是为人诟病也在所不惜。”正说着,却是已经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少女,“这便是在下的答案,不论是阴招还是阳谋,在下只管结果,不计过程。”
“既然如此……便预祝方兄在上京也能靠着那份谋算过上好日子了。”
少女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散去。
两人之间一时半刻也没有继续说一句话。
气氛似乎是有些僵硬。
但时至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距离大考的结果出来还有三日。
这三日时间倒也不会觉得紧张。
因为对方士来说,结果已经注定了。
就算这结果是真的来得不光彩。
……
三层小阁里。
欧阳靖恼怒地挥手,却是将面前的木琴摔到了地上。
霎时一阵琴弦低吟声响起。
那木琴倒也端的好材质,就算往地上一摔也不见分毫损坏的模样。
“该死……该死的!”
“那些老顽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的将大考的地方放在了如此粗滥的酒肆里,那里是弹琴的地方吗!”
欧阳靖不住地咆哮着,只是那双眼中却分外地平静。
他两手颤抖着紧握着,最终还是平复了呼吸。
“明明是儒门大才,却终日与商贾勾结在一起,如今更是将大考之地设立在市井,当真是反了天了!”
“待回到上京,非要——”
正自语着,却忽闻房间外一阵敲门声。
便有仆从小声叫着。
“马公子求见。”
“这时候了才想起来见本少爷,哼!”欧阳靖闭眼,却是袖袍一挥,“将他请进来。”
“是。”
“当真是纨绔子弟……”便弯腰将地上的琴拾起放在身侧,两手揉了揉面庞。
将那张扭曲的脸柔顺了许多。
……
正是夜里。
青州陷入了黑暗中,唯有路边星点的长明灯闪烁着。
不知何时起,某处却是蓦地窜出一片明火,
染红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