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宇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色彩,锐利漠然。
黑色西装里深蓝竖条纹的衬衫紧紧包裹着他的坚实曲线,领带夹夹得一丝不苟,自内而外的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气场。
身后,齐刷刷地两排随从,皆身穿黑色西服紧紧跟随。
伴随着黎子谦的出现,宴会场许多认识这张面孔的人三三两两的站起,恭敬的目光齐齐向此时大厅里的焦点人物。
乔菀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下意识地站起身,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跳跃出来。
他,是黎子谦吗?他,真的出现在了这儿!可是短短几米的距离,乔菀却瞬间觉得他们隔开了一个世纪的距离。
此刻的黎子谦太陌生,陌生到让乔菀的双腿像贴膏药般贴在了地上,无法迈动一步。
黎子谦出现的猝不及防,让于柏徽也不自觉地站起身。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越来越清晰,于柏徽嘴角的笑弧宛如波光潋滟里的海市蜃楼一样梦幻。
他就猜到黎子谦不会死,十几岁那年就被丢到原始森林里都硬生生活下来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的没命。
当黎子谦的脚步停下,目光快速的环视一圈后很快对上那双惊愕的女人眼睛。
一颗男人的心脏深处拍打着浪花,不断袭击他柔软的心房。黎子谦就料到今天于柏徽会把乔菀带在身边。
威胁,是那个人乐此不疲的手段,屡试不倦。
黎子谦的眼光在乔菀脸上停留了片刻,收回的时候竟没有半丝半毫再留恋的意思。
这重反应让乔菀徒然摸不着头脑,心里轰然一怔,他移开双眼的那瞬是那么冰凉,寒入心肺。
站在乔菀身边的于柏徽却掠起了笑,不但对黎子谦的冷漠不感到惊愕,反而心里的底气和肯定又多了一分。
他扯了几张桌上的湿巾,左手一把箍住了乔菀细长的脖子,抬手轻轻为她擦去残留的血迹。
从未有过的柔和嗓音逸出唇齿:“对不起,因为我受伤了,疼吗?”
乔菀愣了愣,睫毛轻轻颤动几下,片刻的走神后她很快意识到他的戏码,用手使劲去推。
男人的右手将纸巾甩出一道绝美的弧线后,顺势将乔菀覆盖在他胸口的手紧紧贴合在自己的肌理上。
于柏徽的手劲大得惊人,嘴角泛着意味深长。
尖锐的余光快速扫过,于柏徽看不见的那侧,黎子谦的紧握拳头,隐隐发抖。
黎子谦脸上的真实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冷静下来,拿过侍应生托盘里的酒杯,步子越过乔菀那桌,朝斬叔的主|席位大方走过去。
他知道此刻身后正有一双女人的眼睛死死盯着,眼里或许充满惊愕,又或许是悲伤的泪光。
深刻的浓眉结构稍稍皱了下,很快舒展开来,直面而来的是面前威严正坐的身影。
黎子谦的酒杯轻轻一扬,沉重扯出一句:“干爹,好久不见。”
斬叔严苛的目光转暖许多,深深叹出口气,一字一句道:“是啊,好久不见。”
语落那瞬,斬叔一双锐眸直直落在黎子谦身上,又缓缓开口:“你瘦了。”
黎子谦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么煽情老套的开场白压根就不适合他。
修长的腿勾起凳子拉到自己面前不羁地坐下,冷笑着低叹了句:“是吗?我体重倒是一点没变。”
低哑细碎的一阵聒噪在耳边飘过,宴会场的气氛因为黎子谦的出现变得不安分。
于柏徽的唇角轻轻浅浅的一勾,一把拖住乔菀的手,拉到斬叔和黎子谦面前。
目光在斬叔布满阴霾的脸上停留一瞬后最终落在了黎子谦的脸上,于柏徽手上的力道加深了些,乔菀削薄的身板和他相贴得更紧,宛如磁场的低润男音响起,略带挑衅的冲黎子谦道了句:“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样?”
两双男人的目光交融,迸射出强大的气场,谁也没有服输的意思。
暖色灯光在他们头顶不规则的跳跃,给这个画面又增添了几丝紧张的气氛。
乔菀此时此刻已没有精力去注意自个儿在谁的怀里,清澈明亮的眼睛从黎子谦出现那刻开始就再也没办法移开。
他看上去好冷漠,眼里没有半丝柔情,整张脸竟在灯光下愈发寒冷。
春花告诉她,黎子谦不惜跳进海里救她,那时候眼前的男人能把生死都置之度外,再别重逢,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
才几十个小时的时间,天翻地覆。
奇怪的是黎子谦叫斬叔干爹?光看于柏徽的府邸,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那黎子谦的身份难道也没表面那么简单?天啊!乔菀的脑子几乎要炸开了花。
黎子谦和于柏徽对视良久,黎子谦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于柏徽脸上抽离,字字有力的说了句:“过的不错。”
斬叔站起,一步步走到黎子谦跟前,沧桑的手掌依附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今天过来是……?”
斬叔话未落地,黎子谦就适时的打断:“今天来是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
斬叔闻言,发自内心的欣喜化成唇角的弧线,可很快,黎子谦又补了句:“看看你还能活多久,生日礼物我没准备,不过干爹你放心,以后你的丧礼我一定会第一个出席。”
沾染岁月沧桑的面孔很快敛了刚上勾的唇角,心里一阵翻天覆地,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对黎子谦虽是坏心作始,却在时间的辗转里化成了无可取代的爱。
斬叔知道黎子谦恨他,和他的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他半生唯一自责的事情,便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插手了黎子谦的人生。
强压住心里的微酸,话锋一转:“先吃饭吧。”
黎子谦站起,走过乔菀的身边时,宽阔的肩膀不经意便撞过她愣住的身子,脚步短暂停了一瞬,又很快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