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诺也没有说话，直接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这世上的人和事大多都是这样，错的时候不肯认，等你肯认了，又往往已经太晚。

不必说什么原谅不原谅，那些都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安氏其实死想同她说些什么的，只是难以开口，眼睁睁看着她从身侧走过。

“陈小姐。”

安氏站在原地许久，方才唤了这么一声。

犹如从未相识般的生疏，“多谢你给我置办田地。”

安氏从袖下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来，“只是我不该要，还请你收回去吧。”

陈云诺也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你若是不想要，直接扔了便是。”

她送出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收回。

安氏有些为难的握着香囊，思忖良久才道：“是我是非不分……”

后面的话竟不知要如何说了。

陈云诺也没有多废话的意思，直接朝前面走了。

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恍恍惚惚的，总以为阿娘还在。

可是，如今她清醒的很。

安氏是安氏，再像再温柔，她的阿娘也不会再回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回到一开始那样。

她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她走了。”

云长越跟在身后良久，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陈云诺却没有再讨论她的意思，站在老地方停下。

狱卒走过来，看看她，又看看云长越。

一个是顾相夫人，一个是皇长孙。

都是如今正当红的人物，谁也开罪不起。

“你走开些。”

陈云诺说完这么一句，便朝里头走去。

云长越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听话的走开了。

在老地方上敲了几下，很快就听到了里头铁链挣动的声音。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多了几分喜悦，“你来了？”

一瞬间，连音量都提高了不少，“是你来了吗？”

暗门打开，柳暗先行了一步，吹亮了火折子照亮了里头的景象。

“姑娘慢些。”

柳暗倒是见惯了这些机关暗门的，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只把手里的包袱提紧了些，伸手便来扶她。

霍如妍拖动着玄铁链往外靠近着，看着两人渐渐走进，仍旧有些期待般的看向她们身后。

直到陈云诺她们走近了，那暗门也重新关上。

后面再无来人。

霍如妍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暗，“你不是答应过要带他来见我吗？为什么你来了，他却没有来？”

霍如妍拼命的挣动着玄铁链，暗牢墙壁上的灰尘不断的落下，呛得人呼吸困难。

陈云诺掩袖，“你最好冷静一下，先听我说完。”

那人死死的盯着她，终究还是一点点垂下了手腕。

苍老的容颜无尽的哀伤，眼眸却满是伤情之色，“我老了不好看了，所以他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是不是？”

柳暗有些诧异的用目光询问她。

陈云诺只是轻轻摇头，示意柳暗不要出声。

“你说喜欢我的，续命之法给你、一生修为也给你，为何你连你见我一面都不肯？”

那人陷入哀伤之中难以自拔，像是在哭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何……为何啊?”

如果这世上，有人耗尽了六十年，只为问这么一句话。

大抵也无人能答了。

陈云诺沉默良久，说：“你即便是要见他，也不该是如今的这幅尊荣吧。”

“我的脸……”

霍如妍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已经满是皱纹，头发也花白了，目光渐渐的有些慌了，“我要先梳洗、我……”

“我给你带来了。”

陈云诺接过了包裹，打开给她看，里头一应衣衫朱钗俱全。

又道：“我让人给你开锁，你不可发狂伤了她。”

霍如妍愣愣的，点了点头，像是无措的孩子。

柳暗从腰间取出一枚四五寸长的金针，缓步上前，“你别动。”

说完，便潜心开起锁来。

不多时，便听到了机关移动的声音。

霍如妍大喜过望，刚要往前，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陈云诺俯身去扶她。

那人就一把将她推开，有些着急把身后的旧衣衫撕破了，把干净的往自己身上套。

但是手脚完全使不上力道。

陈云诺理了理她凌乱的白发，“我帮你穿。”

霍如妍这会儿倒是没拒绝，包裹里有一面铜镜，她拿在手里，久久不敢照向自己。

柳暗见状，直接替她梳洗起来，修了眉，梳好发髻，身上的衣衫也换成新的。

“我……我还好看吗？”

霍如妍轻声问道。

陈云诺怔了怔，想起来长生谷那个画中人，微微含了笑，刚要开口。

便被霍如妍打断了，“他从前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你子。”

像是回忆着最美好的往事，偏生又是那样的残酷。

一遍遍的问：“他为何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