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最小的唐师弟被浪卷走,脸色煞白的,俨然快撑不住了。
陈云诺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那人掠了出去,快的如同一阵风。
暴雨已经模糊了视线,她仍旧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顾诀。
远远地,如同浮光掠影一般。
顾诀不会水!
陈云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然后看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被人从水底抛出来。
那人立在水中央,一身青衫湿透,那样狼狈不堪的,更显出一身风骨卓然。
他张了张口,似乎说了句什么,只是陈云诺离得太远,听不清。
一个大浪翻涌过来,彻底将少年淹没其中,那双满目星华的眼眸,彻底在她眼前消失。
“顾诀!”
陈云诺大声唤他,歇斯底里的破了音。
心神皆失。
她那时候的心情,应该只有这四个字可以表述。
大步跃到船板上,迎面便解下了那人。
“云、云师姐……”小少年哭着吐出一口水来,
从远到近,满目波澜。
哭喊、哀嚎、呼唤……一切的声音好像都被隔绝在外了。
“云师姐!”
“小诺!”
一声声的,都被抛到了脑后。
陈云诺从船头一跃而下,扎进汹涌里的浪潮里,如鱼遇水一般去寻她的少年。
雨势汹涌,浪潮里带着血腥味,所有一切都被夜色淹没。
观潮庄没了,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她却只记得一件事:顾诀不见了。
怎么找到顾诀的,陈云诺已经忘记了,那天大概是她喝水喝的最多的一次。
少年全身冰冷,她抱着他,不敢眨眼。
荒芜人眼的岛屿,潮水在身下来来去去,她已然失去了半步力气,只能躺着将身上最后一丝热度传递给顾诀。
什么生生死死,不离不弃,她一向都觉得是戏折子写来骗人眼泪的。
体力耗尽,连引以为豪的寒冰烈焰都不能施展,用尽她生平所有知晓的办法,眼前这人还是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
一望无际的黑暗。
无星无月,没有声响的少年。
“顾诀顾诀……你醒醒啊!”
“你再不醒!我亲你了啊!”
她一边哭,一边扒顾诀的衣服,“你信不信,我在这荒野睡了你,日后你就是想娶别人也没机会了!”
绝望。
她长到十五岁,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令人绝望。
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摸出几枚银针来,在顾诀和自己身上各用了几枚,全力激发身上的剩余的内力。
“顾诀,我要是废了,定要赖着你一辈子!”
她不断把身上的内力过渡给他,盈盈幽光笼罩在两人身上,飘渺的犹如世外飞仙客。
她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一起经历过的,想要一同去做的,一件件同他说着。
“顾诀你听好了,我欢喜你,欢喜的片刻也不能离。若是你死了,我便在你身上刻上陈云诺之夫,百年枯骨也只能入我的坟墓!”
风起潮落,耳畔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回声。
少年面白如玉,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声息。
她提高了手掌上的力道,声音却渐渐温软下来,“顾小哥哥,我以后乖一些听话一些,再也不恼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渐渐失去了意识,倒在少年的怀里。
凤眸渐渐合上,少年的心跳声淹没在潮声里。
不知道月落日升过几轮。
身上渐渐有了暖意,被她压在身下的少年心跳如鼓,她一抬头就望进那双星河流淌的眼眸里,笑容一瞬间点亮了眉梢眼角。
“顾诀!”
她开口唤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之前话说的太多了,嗓子撕裂了一般的疼。
可她还是很开心。
顾诀醒了。
耳边的潮声,不知身在何方的困境,无边的黑暗,似乎都已经不能成为让她困扰的问题。
顾诀的手半搭在她腰间,形成一个拥抱着她的姿势。
其实是她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这是少年第一次没有推开她。
虽然很有可能是……没有力气推。
“你……”顾诀看着她挤出了一个字,对上那凤眸灼灼,只好问道:“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