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身上的异味加重后,林月便没有出过屋。第五天晚上,她自感浑身臭味越来越大,呛得她自己都难以忍受。室内空气弥散着来自她身体的臭味,屋里换气扇不停的运转,发出“嗡,嗡”的响,依然难以减轻空气里的的臭味。她说:“明天就第六天了,现在我已经被熏得喘不过气来,明天还能有什么反应?”她没有好气的打电话问徐小春:“喂,你给开的是什么药啊,我身体的味道现在越来越大!”徐小春被电话发出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他说:“从那天开始味变大的?”林月说:“差不多第三天我就发现了!咋回事?你说。”徐小春耐心的解释:“是这样啊。你听完说,前几天我还担心这药没有效果,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的了。现在你身体有反应,那是好事,说明药效起作用了……”林月不解,打断说:“啥意思?让我越来越臭,就是疗效么?”
徐小春说:“你听我说,你身体的异味相当于敌人。这药呢,已经引起敌人的排斥,它们在发怒,在镇压你吃下的药。你吃了药后的第一天,这药的能量还很微小,它们只能悄悄的藏起来,等待你第二天吃完药,进入你身体里的援军。到了第三天,这个药的能量还是不大,但是它已经被你身体的异味察觉到了,异味开始出动,要去杀死你身体里的药。这样呢,异味在你身体里一活动,散发的味道就开始变大。现在,你说你的味道越来越大,可能是它们两帮开始正面交锋了。如果不出意外,你明天会发烧,很难受,但是你不要害怕,更不要输液打针什么的。”
林月听了,将信将疑,担心的问:“会发烧到多少度呢?”徐小春想了想,不敢肯定的说:“应该不会到四十度吧,你别担心就是。”林月害怕起来,想到明天会发高烧,又不能输液打针。她不敢再问什么,怕知道的越多越心烦。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胡思乱想。这徐小春是不是给她吃错药了,导致病情加重?明天要发高烧是真的吗?“徐小春还是挺帅的,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林月稀里糊涂的说。东想想,西想想,她睡着了。
果然,一觉醒来的林月,真的发烧了。她吃惊的给徐小春打电话:“我真的发烧了,怎么会这样,现在该怎么办?”徐小春镇定的说:“这是好事,说明你体内的药物正在和病交战,战场是你的身体。两军交战总会伤及无辜,所以无辜的你发烧了。现在别忘了熬药喝啊。”林月听完,又熬了一剂药喝下去,她要给药物增加援军。半个小时候,她身体越来越烫。她发觉这次发烧和以往不一样,她并不头昏。以往怕凉的双腿,开始发热,感觉脚心如同烫熟了的鹅掌。又热又痒。她浑身开始出汗,用手一抹,看到手上的汗水竟然是淡黄色的。身体的臭味越来越大。她找过体温计量了下体温,已经四十多度了。林月浑身如同在碳上烤。她用毯子把自己裹住,跪在床上,干挨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并不因为她发烧而变得加快或是减慢。林月看着挂钟的秒针一圈一圈的转,她突然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慢,每一秒,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拉长一样。
半个小时后,疲倦的林月再次用体温计测量身体,体温已经回落,但是还是徘徊在三十八和三十九度的临界点。她躺不下,站不起,唯一还算舒坦的就是保持一动不动的坐着。臭汗还在出,体温稍稍回落一度,可是还在三十九度。因为听信了徐小春的话,林月没有去输液。为了治好自己多年的“香妃”病,她自身发出强大的毅力和高烧多抵抗。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林月忍耐着高烧,慢慢得她昏睡了过去。
牛芳蕊来诊所上班,刚一进屋,徐小春跟她说:“你表姐在发烧,你快去看看吧。”牛芳蕊问:“咋回事?”徐小春跟她简单的说明了下。牛芳蕊听完,扭头便跑了出去。一路上,她给林月打了好几个电话,总是打不通,越发让她担心。
终于来到林月家,她急匆匆地跑向林月闺房。推开门的一刹那,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汗臭味,冲着牛芳蕊扑面而来。她看到林月像个病猫一样,裹着毯子身体卷缩成一团。牛芳蕊捂着嘴,走到林月跟前,摸了下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体温都差不多。林月呼吸细微,像是在睡觉。她轻轻的叫了声:“表姐,你还好吧?”林月没反应。牛芳蕊叹了口气,默默地守在一旁。过了老半天,她见林月还在熟睡,无奈之下给徐小春发信息询问;“我表姐并没有发烧,她只是在睡觉,好想身体很虚弱。”徐小春回信说,“不会吧,那会她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发烧了,你摸摸她身体,是不是很黏糊啊?”牛芳蕊看完信息,摸了下林月后背,粘稠的汗水粘了她一手,黄乎乎的,相当难闻。牛芳蕊擦过手,跟徐小春回信息:“确实都是汗水,又黄又臭。空气也很臭,咋回事?”徐小春看完信息,长长的松了一口,回信说:“还不错。”牛芳蕊追问,“啥玩意还不错?”徐小春摁字说:“那些又黄又臭的汗,就是她的病根,看来被逼出来了,不是还不错么?”牛芳蕊看完信息,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发信息说:“那好吧,我守着她,等她醒来。”徐小春嘱咐说:“她醒来后,告诉我一声。到时候,你给她弄碗红糖姜水喝,千万别让她洗澡。”
牛芳蕊就这么守着林月,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昏昏地睡了过去。一直到了下午两点,林月醒了过来,看着牛芳蕊靠在床边睡得很甜,明白她已经守了自己很久。她摇醒牛芳蕊说:“鬼鬼,我好渴,给姐弄点水喝。”牛芳蕊睁开朦胧的睡眼,看着林月说:“你醒啦,吓死我了。”林月有气无力的又说了一遍口渴。牛芳蕊小跑到厨房,找来老姜,切碎,又找出红糖,小跑回来。卧室内,林月正在呕吐,可她肚子空空,所吐的东西,不是胆汁便是胃酸。牛芳蕊看着地上一大片黄黄绿绿的苦水,自己的内心也像是被蚂蚁咬过一样的难受。
她按照徐小春的嘱咐,沏好水给林月喝。林月喝完后说:“还是我的鬼鬼妹对我好,姐没白疼你。”牛芳蕊不唸声。林月说:“我病得这样,家里连个人都没有,他们才不管我的死活,你说我孤独么?”牛芳蕊清理完地上的污秽物,说:“不哇,我不是再陪你么。”林月不唸声。牛芳蕊问,要不要吃什么?林月摇摇头说:“想洗个澡。”牛芳蕊阻止说:“不行,徐大夫不让。”林月问,为什么。牛芳蕊只说是徐小春叮嘱的,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林月叹气问:“鬼鬼,你在徐小春那当护士也有半拉月了吧?你觉得徐小春这人咋样?”牛芳蕊问:“啥咋样?我感觉他医术挺好的,这几天他和我说了很多奇怪的病,什么鬼怪,什么丢了魂的,跟聊斋似的,还有……”林月打断她的话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说你觉得他人怎么样,人品呐,懂了吗?”牛芳蕊不懂,傻乎乎地说:“人品很好啊,他诊所外边的那些蹲墙根的老头,动不动就嘲笑他,我也没见他生气过。还有哇,他经常不收药费。我看他人品挺好的。”林月照她头拍了一把,说:“你个傻玩意,我说的是……呃……”林月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一朵红霞,“你真不懂假不懂?我在生病,你别故意气我。”牛芳蕊真不明白,摸着脑袋说:“到底啥啊,你说清楚?”林月生气地说:“傻玩意!滚,滚,滚一边去。”牛芳蕊不唸声,走到琴房,轻轻的弹了下古琴,声音清脆。林月闻声,说:“别瞎弹,这琴前几天刚修好,花了不少钱呢。”牛芳蕊知道这把琴的来历和价值,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琴身,她问:“哪里坏了呀?”
林月把牛芳蕊叫到跟前,悄悄地说:“妹子,你说姐这条件怎么样?配得上徐大夫么?”她的话既轻又细,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牛芳蕊只看到她的小脸红到了耳根子,她说的话,却没听清,问:“你说啥?大点声,屋里又没别人。”林月怒说:“你成心气我是吧?”话音刚落,又一脸娇羞地说,“你说姐这条件怎么样?配得上徐大夫么?”牛芳蕊上下打量着林月看:“这我不知道,你得问他去,反正他也没对象,你追个试试呗。”林月心想:我条件这么好,倒追他?亏你说得出来。登时骂句:“扯啥淡呢。”
冬至将至,白天越来越短。
这几天,林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心静养。眼看最后一剂药已经煲上,喝了这么多天,她只觉得怕冷的双腿有所改善以外,没发现身体的臭味减轻多少。“臭味没治好,俩腿却轻巧了。”林月叹气地自语。当晚,她发信息给徐小春,“你在干嘛?”徐小春在躺在床上,在玩手机游戏。他回信息说,“我在查资料,查‘香妃病’呢。”林月微笑着回信息:“看来你对我还挺上心嘛。”徐小春只顾玩游戏,没回信。林月又发信息说,“这个药没效果呀,我只感觉它给我腿治的挺好的,可‘香妃病’没见减轻啊。”过了半晌,徐小春玩完游戏,伸了个懒腰,回信说,“应该有效果了,不然你不会发烧,药差不多吃完了吧,明天再来我这抓一个疗程的去。”林月打字,“我长得怎么样,漂亮么?”她不好意思的按下发送键,脸上绯红,心中忐忑的等徐小春回信息。徐小春看到信息,只觉得这是林月的自卑心在作祟,他安慰说,“当然啦,不仅漂亮,气质也非常出众的。”林月看了信息,心里甜甜的,回信说,“可是我是‘香妃’的,你不嫌弃啊?”徐小春安慰说,“放心吧,我保证帮你治好。”
徐小春认为自己和林月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绝不会发生七仙女和董永那样的事。他所回的信息都是出于一个大夫对病人的鼓励。
第二天,雾霾严重。牛芳蕊自从做起诊所的护士来,每天都按时上班。来诊所看病的人,从来没有上过两位数,闲来无事的时候,牛芳蕊就缠着徐小春给自己讲中医理论,还有各种奇怪的医案。徐小春也是很乐意和她说。每当说到离奇之处,紧要关头,牛芳蕊总会哈哈大笑,徐小春也跟着笑。
两人谈的正开心,大笑之间,林月不知不觉的来到诊所。她看见自己的表妹正在“调戏”自己仰慕的人,心生郁闷。“呦,谈的够热闹嘛,再说什么呀,我也听听呗!”牛芳蕊见林月进来,她说:“表姐,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听小春说医案吧,很逗乐的噢。”林月猴了她一眼,说:“我才没空听。”她扭头对徐小春说,“徐大夫,我的药吃没了。感觉效果还不错,你再给我抓一个疗程的去。”徐小春转身去抓药。林月看着徐小春的后背,伟岸挺拔,很是满意。她悄声的对牛芳蕊说:“你闻闻姐身上的味道有没有变化?”牛芳蕊凑过来闻了闻说:“以前隔着一米,我就能闻到,现在我凑过来闻,才能感觉到一丝。真的臭味很少了。”她看着林月怀疑的说,“你没喷香水吧?”林月听了笑而不答。
徐小春抓完药,包好,递给林月说:“咱们再吃一个疗程,应该会显效了,要有信心哦。”
林月柔情的看着徐小春,扭捏地说:“我需要你的鼓励。”徐小春还没开口,牛芳蕊抢着说:“我也鼓励姐。”林月娇嗔地说:“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