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云堆涌,天空呈现出属于春天的明亮的灰色。
青石板路上印满了毛毛细雨的湿痕。枝头的绿芽碧玉似的缀着,空气中飘荡着春天的清新气息。
这是一个新鲜的早晨。
对王府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那么新鲜。
西院专门罚戒仆役的静堂不再安静。
甘妃院子里的嬷嬷带着两名婢女去放不弃出来。打开房门就懵了。
她们先看到叠罗汉磊起的桌凳。顺着这座宝塔往上,仰头看到屋顶上的洞。嬷嬷哎呀叫了声,一拍大腿道:“她跑了!快快快,通知娘娘,找人去!”
两名侍女和嬷嬷慌里慌张的转身往外走,门突然被关上了。不仅被关上,还被锁上了。
不弃拍拍手得意的出现在窗户边上,对屋里三人扮了个鬼脸道:“找我吗?”
“小姐!”嬷嬷尖叫了声,扑到窗户边喊道,“小姐你快点放我们出来!甘妃娘娘还等着见你呢。”
不弃不慌不乱的问道:“我不开门呢?”
一名侍女急得都快哭了:“误了时辰娘娘会责怪我们的!”
“关我什么事?”不弃幸灾乐祸的看着脸色难看的嬷嬷,心里说不出有多痛快。她想了想又道,“要不,你们也顺着那个洞爬出来好了。我爬过了,很容易的。现在爬的话,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说完她再也不理三人,笑嘻嘻的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尖声高叫的呼喊声。不弃看了看四周耸了耸肩想,这地方真好。又偏僻又安静,少了三只跟屁虫她自在多了。
早晨的王府静谧而美。往来的仆役侍婢无声的忙碌着,没有人上前询问不弃的身份,她乐得自在/随意拦了个下人问清王爷寝殿的方向,不弃悠然自得的寻了去。
走上一道回廓,旁边是石砖雕花的围墙。透过雕花的空隙能看到院子里面的景致。不弃边走边瞧。
春才至,花已红。
不弃瞧着新鲜,不禁多看了几眼。一张熟悉的脸在她眼前晃了晃消失在花丛间。“青儿?!”不弃惊诧的喊了声。她顺着围墙往前跑,没跑多远看到一个月洞门。她伸手一推,门没有上锁,不弃走了进去。
院子里花木扶苏,正中有一座二层小楼。房屋门窗精巧细致,角替斜撑精雕细刻。隐隐传来馥郁的香气。院子一角有架秋千,七里香的绿藤缠绕在秋千顶上懒散的铺开泄下,新长出的嫩绿叶子点缀其间。
一个白衣少女正坐在秋千上看书,黑发直坠到腰间。那一袭白衣并非全素,裙摆袖口都绣上了雅致的缠枝花纹。最惹人眼是她穿的那双鞋,鞋底是水红色的。随着秋千的荡漾,白裙边露出的鞋帮上密密绣着精致的花鸟。她背对着不弃,发梢与裙袂被春风吹动,微微的荡起。恍若一梦。
“青儿?”不弃不确定的喊了声。
柳青芜眉毛挑起,眼里露出坏笑来。青妍,你和我长这么像,莫若菲应该对你的身份好奇到极点了吧?花不弃,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她慢慢转过身,满脸疑惑:“你是谁?”
不是青儿的声音,不弃一怔。她仔细又打量了番,心里疑心更重。不是青儿,长得和她这么像,她是谁?
柳青芜放下书,一个纵身轻轻落到了不弃的面前。她嘴一撇道:“我是明月山庄的大小姐柳青芜。你如果不说你是谁,我就当你是贼了!”说着她突然伸手,捉住不弃的胳膊往后一拗。
不弃还没看清楚她的动作,手臂就被擒住。她哪吃得住柳青芜的手劲,痛得大叫出声。听到身后柳青芜的嗤笑,不弃又痛又怒,瞄准柳青芜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不曾想到花不弃还会反击,柳青芜吃痛的松开了手。水红色鞋绣面上多了个灰黑印子,柳青芜大怒,伸手就去抓不弃。
不弃没有武功,知道逃不过,干脆发了狠。她回身抱住柳青芜一头撞进她怀里。这一下出其不意居然把柳青芜顶翻倒在了地上。
气极败坏的柳青芜翻手一掌狠狠朝不弃颈中击去。
“住手!”
柳青芜手上一缓,“啪!”她脸上已被不弃趁机扇了个耳光。大怒之下柳青芜飞起一脚蹬在不弃的胸口。
这一脚差点把不弃的心踹得吐出来。她趴在地上好一阵工夫才顺过气,瞅着柳青芜脸上红通通的手指印大笑起来:“一巴掌换一脚真值了,有武功了不起吗?”
门口吸气声不断。喊住手的甘妃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女打完。甘妃眼风扫过,侍女赶紧上前扶起柳青芜和不弃。
“怎么回事!”回过神的甘妃厉声喝问道。
春雨湿地,柳青芜白裙染得污浊,见院子里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盯着自己,顿时有些狼狈。她寒着脸说道:“她贼头贼脑的跑进来,我问她是谁也不说。我见她鬼祟想拿下她。她却把我撞到地上。本来听得娘娘的声音停了手,这丫头却不知好歹打了我一掌。后来的事娘娘都瞧见了。王爷虽因瞧了我的歌舞受惊,青芜进王府也是诚心想替王爷治病。我明月山庄虽是商贾人家,也不容人随意欺凌。素闻甘妃娘娘打理王府赏罚分明,此事但请娘娘给青芜一个公道!”
甘妃心中本来就厌恶不弃,此时更有意偏袒柳青芜。她淡淡一笑道:“柳姑娘,打你的是莫府的小姐,明月山庄若是气不过,大可以找莫府理论。不过,你二人现在既然进了王府,就该守王府的规矩。花小姐,王府可不是你当乞儿时可以随便乱窜的市集。我亲眼看到你先动手打了柳姑娘,还不快向她道歉。”
让她道歉?凭什么?昨晚上关她,怎么不向她道歉?不弃揉着胸口,痛得两眼发黑。她轻轻的呼着气,觉得眼前这些人讨厌极了。柳青芜为什么出手她不清楚,但她明白甘妃娘娘厌恶她,寻着机会就挑她的错。
不弃眨了眨眼突然问道:“王爷觉得娘娘哪一点长得像我娘?”
一句话点中甘妃的死穴,气得她浑身哆嗦。
她转过身又对柳青芜道:“如果有男人喜欢你,肯定是太监!”
柳青芜呆了呆瞬间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骂道:“臭丫头!”
不弃不紧不慢的说道:“你骂我狗娘养的好了。我更喜欢听这个!”
“狗娘养的?!哈哈!”柳青芜惊诧之余,不由得笑出声来。
骂花不弃狗娘养的,那王爷成什么了?甘妃骇得脸色都变了。她正要喝止,听到陈煜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柳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世子来得正好,她骂我是狗娘养的!”不弃笑咪咪的说道。
陈煜一道冷冷的目光射来,不弃缩了缩脖子,捂着胸大叫一声:“好痛!”
痛是真痛,却还没痛到晕过去的地步。但不弃就有本事像根木头桩桩似的往地上栽倒。饶是陈煜不想管,手已经条件反射的伸出去接住了她。
不弃软软地挂在他胳膊上。陈煜眉头微皱,一低头却看到不弃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了下。惹了事让他来收拾烂摊子?他暗暗挫了挫牙,不动声色的搂着不弃道:“甘母妃,花小姐是因为父王的病才进的王府,若犯了府中规矩,且原谅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