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淮起声调轻扬,“沈才人,你怎么说?要不要现在就让太子殿下和皇上来个滴血验亲?”
空气中有躁动不安的因子在浮动着。
安静,继续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沈氏的一个答案。
慕云珩一张脸极为难看,他也阴着一张脸看向陆淮起,“你这般挑拨离间,扰乱人心,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目的。既然你想让孤跟父皇滴血验亲,好,可以!等处决了你这个乱臣贼子后,孤自然会让殿中这些大人做个见证,看看孤到底是不是孤父皇的孩子。”
他以退为进。等把陆淮起这个反骨仔处理完了,这殿中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了。到时再来个滴血验亲,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沈氏赞许的看了慕云珩一眼,刚要抿唇想继续开口,殿门口几个东厂的太监把京兆尹给押到陆淮起面前了。
这个京兆尹,自从从勤政殿离开后就偷偷跑到金銮殿外想要亲自打探殿里的形势走向。
因为他的行迹太过鬼祟了,才被东厂的人发现的。
东厂的一个小太监恭敬的在陆淮起耳畔边低语了一番,陆淮起再垂眸看向京兆尹的目光里就透出了精利。
他从边上一个手下手里拿过一把刀,将刀锋对准京兆尹的脖颈。京兆尹本来就已经被几个东厂小太监狠狠的收拾了一通了,陆淮起再把刀子往他脖颈上这么一架,京兆尹身子一颤,偷偷的拿眼觑了陆淮起一眼。
陆淮起神情诡谲,一身气势狂霸。
京兆尹只觉得双膝一软,他“扑通”一下整个人就跪了下来,“陆都督饶命啊!卑职进宫只是想笑想向沈才人和太子殿下禀明,前安国公府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陈氏今早来卑职的府衙状告沈才人,说……说她当年为了荣华富贵,将刚生下的女儿抛弃……和人换了太子殿下……”
京兆尹只敢低头结巴的说着,一点都不敢再去看沈氏和慕云珩。
虽然他是想讨好沈才人和慕云珩的,但他这不是被陆淮起的人给抓到了嘛。陆淮起只要想让他死,他都活不到明天。
心里虽然纠结,不过算起来还是陆淮起比较吓人。
这话一出等于坐实了陆淮起刚才控诉沈才人偷龙转凤的罪名。殿中即使和陆淮起有仇的官员们,这时也不免更加怀疑起沈氏来。
沈氏的贝齿用力的在唇瓣间咬出一道血痕来,她将唇齿间弥漫的那股血腥味吞咽下去,“真是越说越可笑了!陆淮起,你真是心黑手辣,为了逼迫我们母子两,什么脏水都往我们母子两身上泼。可怜皇上现在还人事不省,若不然我们母子两哪里需要忍受你这个佞臣的污蔑……”
沈氏眼瞳一黯,眼眶里似乎有眼泪在打转。
“沈氏,你这个贱人!”一个高亢而愤怒的声音这时突兀的响起,众人又循声看过去,却发现这个声音是从殿门口外传来的。
“当年我家夫人刚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安国公那个畜生就跑来抱走孩子。我家夫人哭着求安国公那个畜生,但那个畜生只为了他们沈家人的前程,哪里顾及到我家夫人和小少爷的母子两。”
殿外的阳光似乎更加刺眼了,众人视线中,一个消瘦不堪的身影渐渐的从光晕之中走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她一身褴褛,披头散发,形容也是枯槁瘦削的。
偏她眼底是一片鲜红。
射向高台之上的沈氏目光也是无所畏惧的。
在看到陈嬷嬷出现的那一刹那里,沈氏宽袍下的身子就已经开始打颤了。她又用力的咬住舌头,试图让舌头处的那点痛感刺激支撑她庞大的身躯。
“我们家夫人从那后身子就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这些年再也怀不了孩子。沈劲风那个老畜生从此后就不停的往后院添女人。沈氏,你们沈家人现在所得到的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牺牲我家夫人的基础上得到的。可你们最后又怎么对她的……”
陈嬷嬷说到伤心处,眼眶里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簌簌往下垂落。
老天不公啊。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今天即使豁出她自己的一条命也要帮她的夫人讨回当年的公道。
陈嬷嬷又伸手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目光一转,又落到慕云珩身上,“公子,夫人这些年无时无刻不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和你团聚。可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夫人命苦还是没有盼到这一天。”
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打湿了陈嬷嬷的整张脸,陈嬷嬷又仰着脸伤心的说道,“公子,你喊了十五年的母妃,以为他给你带来了无上的荣华富贵。老奴虽然懂得不多,但以前也听夫人说过,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不求你荣华富贵,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她就放心了。可能夫人这个亲生母亲能给你的东西是少了些,但她是真的把你当成……心头肉才怕你在皇宫的争斗中出事的……而你身边的这个母妃,她真的疼爱你吗?你只是她巩固荣华富贵的工具而已……”
陈嬷嬷说的这些话都是以前听宁氏说的。
宁氏最恨沈氏的一点就是,她把慕云珩从小就置身于危险的处境之中。
稍一个不小心,她宁若颜的儿子就没了。
陈嬷嬷说到这里时,所有的情绪都在胸膛口翻滚、搅动,一时间各种情绪交杂,她激动的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今天要不是陆淮起派人将她从大牢里捞出来,她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将实情说出来了。
慕云珩双脚犹如长了根似的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他对宁氏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在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世之前,他只觉得这个舅母对他太好了,每次他去安国公府,他的这个舅母就总是张罗了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要送给他。
每年他生辰时,她还会亲自给他缝制衣服和鞋帽。
后来听说她生病离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怀有什么样的心境去探望她。
索性,他就不让他再去想这个亲生的母亲了。
今天被陈嬷嬷这么一说,他鼻子不由得泛酸,心头涌起一股悲凉。
他突然奢望的想象起……他若是真的能在宁氏的守护下长大,会不会比现在小过得要顺遂开心些?
沈氏紧张的去看慕云珩,慕云珩脸上的黯然表情让她心头一紧,她宽袖下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慕云珩的手,在他耳畔边轻声的说着,“珩儿,你千万不要被这个琛陈嬷嬷给蛊惑了。她是陆淮起找来的,她说的这些话肯定也是陆淮起事先让人教她说过的。陆淮起这是想要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好逐一击破。”
在沈氏和慕云珩低语时,陈嬷嬷又“扑通”一下向陆淮起跪下,“陆都督,草民今天能来这里,一是希望将沈氏这个贱人做过的肮脏事情揭露出来。二是……希望陆都督你能答应草民一个请求。我们家少公子他一出生就被抱进宫中了,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世是什么,草民恳请陆都督答应草民,放过我家少公子一条生路。若是陆都督您能答应,草民可以把当年被沈氏抛弃的那个真公主的下落告知于众。”
陈嬷嬷眼里的陆淮起俨然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
她不相信其他人,就相信陆淮起。
陈嬷嬷说到这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得意的扬眸去看向高台之上的沈氏。
“大家可能会觉得既然太子不是皇上亲生的皇子,那沈氏当年可能把她生下的女儿抱给了安国公抚养。”陈嬷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的亢奋,“可能连沈氏这个贱人还有安国公那个老畜生都这样认为,所以这些年他们拼命得对安国公府的嫡女沈青皎好,试图想弥补她。不过我们夫人当年做了个小小的安排,沈青皎根本不是什么沈氏这个贱人生下的女儿……”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向沈氏袭来,沈氏只觉得脚下的步子开始虚浮不稳。
沈青皎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怎么可能?
她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