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曲莲恰巧去倒污水,正听到木香骂道:“……我呸你个痴心妄想的老癞蛤蟆,也不看看你那儿子的模样,配头母猪都寒颤了那头猪。以后少打姑奶奶的主意,没的腌臜了我的耳朵。”
木香的声音大的厉害,不一会旁边就聚满了外厨房的丫头婆子。一时间,众人一通哄笑,把个丁婆子直臊了个没脸,她捂着脸跳着脚向人群外窜,一边走着一边回骂,“……你才是个痴心妄想的小娼妇,打量老娘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这外厨房就你整天上蹿下跳的,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老实留在外院当个粗使丫头吧你。看不上我儿子,你看的上谁?想爬少爷们的床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贱命也想攀高枝!笑话!”
想到这一段,曲莲低垂着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惯会察言观色的蔡婆子明白她这是害怕了,对进入内院也动了心。
其实蔡婆子也有些想不明白,像曲莲这样的,明明有机会进内院却犹豫着的丫头那还真是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这人吧,生来就有往高处走的本性,这丫头不过十七八岁,怎么就能跟个老僧一般竟似看透红尘俗世一般。此时待看到曲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怯意,蔡婆子才松了口气。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对于自己的婚配还是有些在意的。
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了曲莲放在身前的手,轻拍着安抚,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进了内院,就像在外院一样,安分守己的干活,待在内院站住了脚得了重用,就算是为了留住你的忠心,主子也会给你指个上进本分的男人。”
蔡婆子没有看到的是,曲莲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手背上都露出了青筋。
“是。”曲莲开口道,过了一瞬又道,“多谢妈妈推荐我,若有了出息,曲莲定报答妈妈。”
“你能想通就好。”蔡婆子点了点头,又道,“我给你说说内院的事情,你得心里有数才好。”
霸陵候府至裴湛这一代已经两代单传,所以跟京城里那些动不动七八房住在一起的公侯伯卿家不同,霸陵候府的人口十分简单。太夫人姚氏于两年前过世,现今候府就只有霸陵候裴湛和夫人徐氏一房人。夫人徐氏有三个子女,大少爷裴劭竑今年十八岁,跟着裴湛现在在北地大营。去年冬天,北戎再次犯境,即位两年的延德帝无可用之人,将仍在孝期的裴湛夺情复职挂帅出征。裴邵竑当时已经十七岁了,裴湛就将他带身边去了北地。为此事,徐氏差点又大闹候府。
除了大少爷裴邵竑,徐氏还有一子一女,大小姐裴玉华,今年十三岁。三少爷裴邵靖今年刚刚五岁。
除了夫人徐氏,裴湛还有三房妾室。这其中,住在听涛院的周氏育有十五岁的二少爷裴邵翊;住在观澜阁的钟氏育有七岁的二小姐裴丽华;还有一个未有子女的妾室李氏,跟着夫人徐氏住在紫竹院正房后的小跨院里。李氏本是夫人徐氏身边的丫鬟,在徐氏怀有大小姐裴玉华时开脸抬了姨娘。
再来,就是住在馨香院的那位了。
关于那一位,蔡婆子并未多说,只是告诫曲莲不要跟那院子扯上任何关系。还有一点就是,虽然那一位至今没有名分也未有子女,但是在霸陵候裴湛心里,未必就比夫人徐氏差上分毫。
但是,那位毕竟没有子女,所以在霸陵候上下的仆妇心中,这候府里的女主子们,除了夫人徐氏,那就是生了二少爷的周氏。
而这一次,之所以要从外厨房调派人手,是因为不久前出了一件事。
紫竹堂专门给三少爷做饭的小厨房里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
入冬不久,三少爷裴邵靖便开始小病不断。本以为是因为今年特别冷,小孩子着了凉的关系,所以只是请了京城有名的慈济堂大夫来诊治。几幅药下去,烧退了看着见好,可是没几日便又烧了起来。接连几次,病情反反复复,看遍了京城有名的小儿大夫,也没有治好。
裴邵靖越来越虚弱,徐氏急了,发了霸陵侯的帖子请了专治小儿病症的成太医来看。太医院的御医还是有些见识。看了裴邵靖的状况后,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私下里让徐氏检查孩子的饮食。徐氏大惊,命方妈妈彻查小厨房。查了几日却没有发现异状。
还是成太医亲自去内厨房查看,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时值冬日,新鲜蔬菜来之不易,外院采买也是每隔两日日往内厨房运送一批。这些新鲜蔬果便放置在专门的储箱之中。而这几个储箱底部,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被人换了一种木材,这种木材与储箱整体木质十分相似,如果不是散发着极难分辨的若有似无的味道,一般人根本辨别不出。
成太医将储箱底部拆解下来,在上面刮下一层木屑,命医徒拿去查验,立刻便查出了问题。这种木质来自南地蛮夷之乡,本身有毒,当地土著用提取出来的汁液涂抹箭矢。
成太医将这件事告诉了徐氏,徐氏大怒。将小厨房所有的人都拘了起来,挨个拷问。整个小厨房除了管事赵婆子几乎一个不落的被送到了庄子里。罪魁祸首更是被徐氏关押了起来,等着霸陵侯回来发落。
小厨房几乎被撸了个干净,徐氏着方妈妈挑选可靠的丫鬟补充人数。可一时间,实在是难以找到数十个可用之人。勉强挑了几个,便被赵婆子发现那个嚼舌根的丫头。方妈妈这才起了在外院寻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