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里朵想也不想就连忙点头:“我愿意!”
李晔打量她几眼,却没有说话。
月里朵不禁有些慌乱,还有些失望,以为李晔刚刚只是在戏弄她。
临了,李晔也没有多言,挥了挥手,“下去吧。”
月里朵不明所以,只能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开,脚步混乱,显现出她内心的迷乱。
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李晔忽然道:“月里朵,战争是什么样,你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你不想要战争,就得为你刚才的话负责。”
月里朵转过身,却见李晔并没有跟她多说的意思,只能怀揣一肚子不安离开。
她出去后没多久,岐王就走了进来,在月里朵刚刚的座位上坐下,倾身问李晔:“怎么样,这小妮子能不能用?”
李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起身离座,示意岐王跟自己出门。
两人从官衙前腾空,直上三千尺。
待西楼只有棋子大小,壮丽草原皆在脚下,李晔长袖一挥,划过视野中的千里山川,对岐王道:“君王治理江山,抛却繁琐事务不说,主要不过是在做两件事:牧民、杀人。
“牧民之所以是‘牧’,可见在君王眼中,统御百姓跟放牧牛羊并无本质区别。一切国策大事,都是为了牛羊茁壮成长,让它们膘肥体壮,如此,才好从它们身上褥羊毛,收获更多财富。
“牛羊越多,财富越多,部族便越是强大,就可以供养更多战士,可以让战士有更好的甲胄军械,君王的实力便更强,能够享受荣华富贵,也能地位稳固,征服四方。
“而杀人,就是剔除害群之马,让那些觊觎牛肉羊毛的贼人去死,让那些影响牛羊肥壮、繁衍的负面因素,统统不复存在。
“换言之,牛羊只属于君王,谁来抢夺,谁来妨碍他们成长,破坏了君王放牧的稳定秩序,不管他们是羊还是狼,不管他们的危害是大还是小,只要影响君王的财富收成,都得灰飞烟灭!
“这,是封建皇朝时代,君王驾驭天下的本质。”
岐王有些发怔。
她没想到治理国家的道理,还能从这样的角度去阐述。
李晔指着脚下的草原,继续道:“契丹虽然败亡,但国中肯定有贼心不死之辈,不甘从云端坠落淤泥。他们会想要打着恢复契丹荣光的幌子,喊着为英雄复仇的旗号,争夺大唐的牛羊,重塑自己的财富、地位、权力。
“这样的人一定会有,不仅契丹有,其他部族也有。而我要做的,就是杀光他们。
“但是现在,因为刚刚的惨败,这样的契丹人,必定都隐匿了起来,还有可能存在与不同的地方。要将他们都揪出来,无疑不太现实。
“我必须引蛇出洞。而月里朵,就是引蛇出洞的诱饵。她是耶律阿保机的女人,天然就有号召力,无论她是否有心,都被居心叵测之徒利用的可能。
“月里朵要是真的心向百姓,服从大唐,自然会在做英雄的过程中,站在我这边,替我将这些冒头的祸害剪除,我也能省心不少;但如果她心怀怨望,想要造反,那么等她聚集了那些害群之马,目标都明显的时候,我也能反手将他们一起灭掉。
“所以,月里朵的确是契丹名义上新领袖的合适人选。”
听完李晔这番话,岐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她才摇头叹息道:“真是阴暗。”
李晔见她欲言又止,笑着补充道:“还很丑陋,恶毒。”
岐王摊摊手,示意自己可没想说这些,都是李晔自己承认的。
她道:“我算是再一次看清了,我也就是适合做个征战沙场的王,冲锋陷阵就行,阴谋诡计就不掺和了。这些国家大策、权力压榨、谋略争斗,还是你去干比较好。”
李晔很有觉悟,耸耸肩道:“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为了这个皇朝,莫说让他去行阴诡之术,就算刀山火海,他也是眼都不眨就会去闯的。若是没有不惧人言、一往无前的勇气,那还谋什么大唐盛世!
岐王拍了拍李晔的肩膀,宽慰道:“你是真正的英雄,我欣赏你!感谢你为我遮风挡雨,让我可以做个简简单单的将军。”
李晔笑着拱拱手:“彼此彼此。”
至此,契丹国彻底成为往事,在大唐文官、驻军的主导下,幸存的契丹人被重新划分,一部分回归原本部落,一部分将前往新的家园——死人无数的这场战争,让草原多了很多生存空间。
新的秩序在这片热血之地上建立,它属于李晔,属于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