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夜空众星拱月,脚下的城池杀声盈野。
视线所及的大地漆黑沉寂,群山荒野无声隐没,唯有中心地带的金城县灯火通明,每一寸土地热烈的都似要翻卷过来。
各段城墙内外人声尤其鼎沸,未曾断绝的各种术法流光,照亮了潮水般漫过城墙的众多修士,从城内各处不停赶赴城墙的人影密集如蚁。
李晔在众多大修士的簇拥下,踏空而行,御风立于金城县城前,俯瞰激烈的战场,负手不语。
只是一眼,李晔便对金城县战局了如指掌。他没有多看,目光越过重重山峦、层层夜幕,投向巍峨广阔的河西大地。
今夜,战斗不只是发生在兰州金城县。
河西地形狭长,兰州西侧是河州。北侧便只有廓州、鄯州、会州,在吐蕃六谷部手中。这些地方都是月神教统治的重中之重。再往北,就是温末部的势力范围,他们是高原释门的信徒。
然而在今夜爆发的战斗,战火并不会波及廓、鄯、会三州。
李晔从中国召集的万名练气高段修士,配合全真观道人,四成兵力用在主攻兰州,三成兵力涌去攻打河州,剩下的三城,在已经攻克的南部七州。
此时,发生在南部七州的杀戮,论激烈程度,比兰州金城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杀的人更多,至少目前是这样。
南部七州所有大唐修士,包括在那里活动的军士,需要执行的命令格外简单,概括起来只有三个字:杀胡令!
或者说,灭月神教令。
整张军令文书,从头到尾,只有十个字:凡成年月神教信徒,杀无赦!
文书附语稍微复杂一些:所有汉家子弟,今夜斩下的月神教信徒首级,一律算作军功,战后统一赏赐!
这是李晔,给所有河西汉家子弟的一道恩典。有仇可以报仇,有怨可以抱怨;对吐蕃人没仇没怨的,可以一雪前耻;没有耻辱需要平复的,可以尽忠报国!
作为高原游牧民族,吐蕃人中的成年男子很难界定,每一个能拧动刀子的男人,甚至是女人,都可以算作战力。
所以,李晔不得不特意对军令做了注解:一切手持武器的月神教信众,一切敢对汉人表露恶意的月神教信徒,都可杀之!
这份现在被彻底执行的军令,是李晔敢在此时,出现在兰州城前,跟月神教决死一战的信心源泉。
他要让所有河西汉家子弟都明白,此战,他跟月神教之间,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不死不休!对收复河西,他志在必得。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激发汉人血性,让他们想起自己的祖先是谁、自己是谁,该做什么。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从碌碌的生活中抬起头,看到改变境遇的希望,回想起唐军横扫六合的往事,并没有过去太久!
唯有如此,为国杀贼这四个字,才会顺着血腥味,汇入他们的血脉中。
唯有如此,那些被迫向吐蕃屈膝的汉人,才会对他们的生活依仗,露出狰狞的狰狞的面孔、可怖的獠牙!
这就是李晔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总结出的可行性方案。
“岷州之役后,月神教收拢力量,将教中修士重点布置在兰州、河州、鄯州,与此同时,吐蕃军队开始向这三州集结。看得出来,他们没打算防守,而是想等神子伤势复原,就向我们发动反攻,夺回被我们收服的南部七州。”
说话的是楚南怀,语气颇为凝重,神色透着认真。
李晔淡淡一笑,“黄巢之乱以来,中国人口虽有所减少,毕竟基础雄厚,不是贫寒高原、河西一隅可以比拟。月神教能有那些高手,已经是大气运,他们的军队,人数却注定了只有那么多,不足为虑。”
楚南怀叹息一声。
这个之前向来一副洒脱心肝,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老道,也不知为何,随着中国境内诸侯平定,李晔的功业愈发壮大,在正经议事的时候,反而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
他道:“话虽如此,这回我们毕竟是到了人家的地盘,月神教肯定有秘法传承,可我们没法借用道门传承,月神教还有月神之力,可以压制我们三成修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
“臭老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什么人家的地盘,河西之地,自古就是大唐疆土!你还是个唐人吗?连祖宗功业都忘了?!”
说话的当然是岐王。
她本来站在楚南怀后面,说话的时候,一把将老道人提溜到身后,自己站到李晔身边来。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指着兰州城和城后的广大黑夜,霸气十足的宣告:“这,是我们的,这这,也是我们的!以前是,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