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炳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一些兵家弟子面面相觑。此刻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一方面是侥幸的想着,难道赵念慈没有被当弃子?另一方面则是忍不住疑惑,难道岐王真要听那个安王的号令?
不等赵炳坤想明白,李茂贞语气莫名的问他:“赵将军觉得本王军令如何?”
赵炳坤起身便寻思着边回答:“殿下军令,我等自然遵从。”
他不好说得太清楚,因为他本身就不清楚李茂贞的意思,刘知俊虽然嚣张跋扈了些,但对李茂贞军令的理解,无疑代表了军中大多数将领的猜想,难道这还有错?
抱着先弄清事态的想法,赵炳坤问道:“殿下,当日出现在磨山,跟高骈大战的‘安王’,应该就是殿下吧?”
李茂贞忍不住以手扶额,半响,声音才低低传出:“难道你认为,高骈是本王一个人杀掉的?”
赵炳坤瓮声道:“这......应该还有假安王-震慑其心神的作用。哦,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李茂贞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赵炳坤,却发现其他将领正点头如蒜。
其中还有人大着胆子道:“殿下神机妙算,先是用假安王-震慑高骈,趁机将其重伤,再派人在其南逃必经之路八公山拦截,将其一举斩杀,创下眼下大好局面,我等敬佩万分!”
李茂贞哑口无言,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来看自己这些将领。是该说他们对自己忠诚无比、信任有加,还是该说他们愚蠢透顶?
见李茂贞神色有异,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赵炳坤奇怪的问道:“难道此事还有什么秘辛?假安王能够震慑高骈,想来也是依仗殿下赐予的法器宝物......”
“秘辛个鬼!”李茂贞强忍着怒气,“安王就是真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赵炳坤讪讪笑道:“殿下就不要捉弄我等了。我等知道,先前征战表现不佳,被安王旧部抢了不少军功,让殿下失望,对我等肯定不满。我等承认,安王那些部将的确不凡,但请殿下还是不要太过愤怒,我等日后必然将功折罪。”
赵炳坤一副李茂贞是在说气话,目的就是敲打他们,让他们知耻而后勇的模样。
李茂贞瞧着众将一脸悲愤,又战意昂扬的模样,站起身就想发怒,心里忽然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
李茂贞深知,无论是刘知俊,还是赵炳坤,都不是傻子。虽然面对杨行密的时候吃了点亏,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无能,委实是对方太厉害,战前准备也太充分。
他们攻打关中、河中的时候,可是近乎战无不胜的。
这个时候,他们一口咬定安王就是假的,显然,不是他们发自内心这么认为,而是必须这么认为!
不仅他们这么认为,上至岐王李茂贞,下到普通将士,也必须这么认为!
唯有统一这个最基本的认识,三军军心才能稳定,斗志才能不受影响,往后才能继续跟安王部曲作战,跟他们一决雌雄,进而逐鹿中原。
说到底,无论是刘知俊还是赵炳坤,都不愿因为李茂贞一句话,就跟着投靠李晔,从此寄人篱下,被人当作炮灰使。
——这在众人看来是必然的。他们不是李晔嫡系,连本部兵马都算不上,日后的征战中,谁敢保证李晔不会忌惮他们、打压他们?
为了自身的命运前途,现在这个安王,必须是假的!
李茂贞暗暗叹了口气。这天下身居高位者,哪有什么愚蠢透顶之辈,不过是因为关系自身利益,这才做了许多莫名其妙、贻笑大方的事。
李茂贞默然良久,这才语重心长对赵炳坤等人道:“黄巢之后,天下大乱,豪杰并起,我等这些在太平时节出不了头的人,经过一番血火搏杀,建功立业,终于成了人上人,大丈夫光宗耀祖、泽被子孙,不负凌云志、不负七尺躯,此生无憾。
“现如今,本王位极人臣,尔等身居高位,跟着我们的人也荣华富贵,如此功业,放在任何时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弹冠相庆。我等没做的,不过是篡位称帝而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若是安王已去,时无英雄,我等不愿使竖子窃据神器,自然不妨逐鹿中原。一朝天下平定,本王拥不世之功,即为九五,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眼下陛下安居长安,安王提兵百万征战在外,河北、中原尽数落于他手,淮南指日可定,这是什么?这是大势。
“皇朝国祚延绵已成定局,安王中兴社稷、名动青史已是无疑,我等如何能够违逆大势?如今边患不断,祖宗疆土被异族蚕食,这才是我等之耻,征战边疆、讨伐不臣,这才是我等施展才华抱负的战场!若能如此,何愁不能青史留名?大丈夫建功立业,何必一定要跟大唐社稷过不去?
“本王此言,诸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