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贞当然不能接受这个局面。
他的目标始终是争夺整个天下,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解决掉一个个强劲对手。高骈占据包括一部分江南在内的淮南大片地盘,若是兵力不损的退了回去,李茂贞日后要渡过被严密设防的淮河、长江,军事上无疑会有巨大困难。
趁此机会,将吴军主力聚歼于淮北,为日后攻打淮南扫除障碍、铺平道路,这是李茂贞并须争取的结果。
李晔不着痕迹瞄了李茂贞一眼,心中暗道:“李茂贞这厮想的还挺多。”
想得多并非坏事,只不过有时候在某些方面思虑过于深入,就容易忽略其它方面的问题。
数日后,徐州,节度使府邸内,高骈正在跟郭璞、张仲生、钟繇等人紧锣密鼓的讨论最新军情。
首先说话的是郭璞,他通报了最新探报:“近日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大批敌军开赴到宋、亳一线,甚至连颍州都出现了许多兵马,这些地方的州县大小城池,已经被各镇军队塞满!之前滞留在潼关的李茂贞部曲,也离开潼关急速向宋、亳方向进军。不仅如此,北面的沂州、衮州境内,也不断有敌方援军赶来!”
随着探报的深入讲述,郭璞神色愈发肃杀。
最后他总结道:“一言以蔽之,李茂贞正调集他和安王旧部的所有兵马,还有原属朱温的藩镇军队,向徐州合围!这完全是决战之势!因为兵马实在太多,所以哪怕其大军尚未完全集结,但其先锋已经离开宋、亳二州,开始向武宁境内进发,不日就会跟我们的西进大军碰上!”
高骈沉面不语。
张仲生道:“我们虽然号称百万大军,但实际兵马只有七十多万,而今面对近三倍之敌,局势的确不妙。但自古以来,沙场征战,兵马多寡并不直接决定胜负,最重要的还是靠策略和奋战。”
高骈仍旧没有说话。
钟繇一拍大腿,大声嚷道:“李茂贞不过是个白脸小厮,娘们儿唧唧的,难成大器,怕他作甚?就算他有千万大军,我淮南骁勇在吴王率领下,杀他也跟屠狗一样!”
对于钟繇的咋呼,郭璞和张仲生直接选择了无视。
倒是高骈,终于开口,他波澜不惊道:“我军渡河北征,最重要的是保障后方粮道,故而宿、泗二州绝对不容有失,诸位谁能为孤王守此二地?”
钟繇一听是守后方,等着别人来打,缺乏进攻主动性,便没有争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说道:“李茂贞也好,安王旧部也罢,都是北方兵马,不熟水战,淮河、泗水有我们的水师精锐把守,他们只要敢来,那就是送死。末将觉得,只要派遣一名稳重将领,即可守好宿、泗二州。”
高骈点点头,“说的不错。杨将军,你去吧。”
屋中一名面容坚毅的武将闻声出列,抱拳道:“末将领命!”
这名杨姓将军,叫作杨行密!
高骈接着道:“贼军先锋既然已经从宋、亳出发,我们不能不迎战。我们淮南水师既然精锐,那就不能只作防守之用,泗水、汴河都是好战场。谁愿意去迎战贼军先锋?”
不等钟繇说话,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将应声出列,抱拳道:“末将愿往!”
见是此人请命,高骈脸上有了笑容:“孙将军愿往,自然是再好不过。”
“末将领命!”
这名身材高大的将军,名为孙儒!
郭璞和张仲生见高骈轻描淡写间,就已经安排好了军事,心头大感安定。
也是在这时,他们才回想起来,高骈曾经战功赫赫,跟李岘、张议潮齐名。
论兵家之道、沙场征战,只要高骈不犯糊涂,当世谁敢说比他更强?
安排完军事,高骈安坐的动作没变,右手拇指摩擦着食指,平静道:“李茂贞吞并了安王兵马,还能让朱温旧部也为其所用,所以声势浩大,我们得想个法子从内部瓦解他们。朱温从昆仑离开之后就没了消息,如今在作甚?去找找,孤王这里有份大业要送给他。”
郭璞眼前一亮,连忙道:“卑职这就派人去找!”
高骈微微颔首。
张仲生看着高坐主位、不动如山的高骈,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
他暗暗想道:“吴王本就是兵家奇才,黄巢之乱时虽然举止不当,但毕竟根本尚在,如今二度奋发,未来可期......如果仅是兵家才能也就罢了,如今吴王有我儒门辅佐,受我儒门熏陶,智慧谋略更上层楼,这岂非正是如日中天之象?”
念及于此,张仲生低下眉头,心中暗叹一声,“昔日安王尚在凡间时,是那般光芒万丈,天下群雄与之一比,大部分都犹如草芥一般。而今安王不在了,天下英雄,还有谁能跟这样的吴王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