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说完这些话,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临死时,他都使劲儿抓着张文策的手。
......
张文策一直记得父亲的谆谆教诲,片刻不敢松懈。
他身在宦海,一直在寻找做官和做事、为上和为下的平衡点。在之前的那些年里,他一直掌握着这个平衡点。
然而平衡总有被打破的时候。
很多时候平衡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张文策以为他能一直站在灰色里,然而一入官场深似海,特别是又恰逢乱世当道,当他想要继续保持自身颜色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路已经是非黑即白。
一切都发生在这半年。
卫县不仅是富庶之地,还是危机重重之所。
危险来自于黄河彼岸。
与卫县隔河相望的,是义成军节度使的治州所在地——滑州。卫县县城距离滑州很近,只有区区数十里。
滑州义成军节度使毗邻汴州宣武军节度使,自打朱温到任以来,义成军节度使就被朱温通过各种手段拉拢,成了对方的坚实羽翼。平卢军出兵河东中期,宣武军曾联合义成军陈兵黄河之畔,意欲渡河北上。
那些时日,卫县县邑笼罩在战争阴云中,每天都有许多土豪乡绅和平民百姓,惶急的来县衙询问情况。大家都清楚,宣武、义成两军一旦渡河,卫县首当其冲,必然遭受兵祸贻害,人死财没。
那段时间张文策坐立难安,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后来因为平卢军攻势太顺,朱温见河东已经无机可趁,便挥师东进,去攻打青州,卫县侥幸得存。
得知义成、宣武两军撤走后,跟那些相拥庆贺的百姓不同,站在城头遥望黄河的张文策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静。
义成、宣武两军这回是撤了,但是往后还会不会来?
卫县距离滑州太近了。
义成军若是派遣精骑渡河,一日就能冲到卫县城下。
义成军毕竟是藩镇军,有许许多多练气期的修士,他们若是来急袭卫县,以卫县那点可怜的兵力、微小的修士力量、低矮的城墙简陋的城防,根本不可能防御得住。
对方只需要一波攻势,卫县防线就会被攻破,根本撑不到援军赶来。
义成军会来吗?
张文策眉头紧锁。
朱温跟安王敌对,义成军又是最早投靠朱温的藩镇,而且卫县富庶众所周知,就算义成军不会轻易攻打魏博,可他们会不会剽掠卫县,杀人抢钱?
张文层沉默肃立了半日,直到天黑才下城。
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保护卫县百姓。
于是他整顿军防。
亏的是他之前会做官,得到上级看重,也做了许多实事,被百姓称颂,权柄和威望都极大,所以这件事他做的很顺利。
短短一月,他就招募了三千青壮,一面修缮县邑城防,深挖沟、高筑墙,一面在黄河沿岸修建防御工事,构建预警烽燧线,甚至是组织乡里百姓做应对战争的必要演练。
结果是花钱如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