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处十字街口,前面围了不少人,挡住了一半的通道。亲卫统领派人前去查看,少顷,对方回来禀报道:“是王老先生在前面,正在教一位小乞丐读书。”
“教乞丐读书?”亲卫统领哈哈大笑起来,“王老先生竟然这么闲,会跑到街上来教一个小乞丐读书?那乞丐连饭都吃不饱,有什么好教的!”
之前说话的文官满是厌恶的瞥了亲卫统领一眼,不悦道:“圣人有教无类,乞丐怎么就不能读书了?”说着他冷哼一声,“要我说,一些吃饱了饭也不读书的粗鄙之人,才是真的可笑!”
高骈没有理会两人说什么,听闻王载丰在前面,他当即下马步行过去。那位文官也紧随其后,脸上带着迫切和骄傲之色。
直到文官走远了,亲卫统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刚才说的粗鄙之人,就是指代的他。
意识到这点,亲卫统领恼羞成怒,想要找对方理论几句,对方却已经跟着高骈进了人群,他气不过,愤愤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有什么话不能直白说,含沙射影的,真是小人行径!”
高骈到了人群中,果然看到王载丰蹲在地上,正在教一名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头的小乞丐在念什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身而取义也......”
高骈没有出声打扰,更是拦住了手下人上前,他等了许久。
后来小乞丐已经能够完整背诵那段圣人教诲,王载丰又面容慈祥的给对方讲解了意思,让小乞丐领悟了其中的精义,最后他才让一名儒门弟子拿出来两个蒸饼,递给小乞丐。
脏兮兮的小乞丐抓过蒸饼,三下五除二就塞进了嘴里,王载丰目光饱含善意的看着他:“明日这个时候,老夫还过来。到时候你和你的朋友们,若是还想吃蒸饼,就过来跟老夫学习圣人之言。”
小乞丐听到这话十分兴奋,一个劲儿的点头,不过他并没有空闲回答什么,因为嘴里已经被蒸饼塞满。
王载丰满意的站起身,向围观的百姓行礼。不出意外,他赢得了众人一致称赞和崇拜。
“王老先生不愧是儒门大贤,竟然连小乞丐也教,这样的先生哪里去找?”
“王老先生身份尊贵,为了让百姓沐浴教化,竟然不惜到街头来,一呆就是一个时辰,真是难得!”
“这才是儒门士子啊,真了不起!”
“听说王老先生是节度使请来的,节度使为了让更多人知书识礼,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可不是嘛,节度使也是好官呢!”
听到众人的赞美,王载丰除了始终面带微笑外,并没有说什么。高骈的神色跟他如出一辙,显得对百姓的称赞并不在意。随后百姓们就发现了高骈,纷纷向他行礼,他也没有摆架子,回了一圈礼,才和王载丰一起离开。
王载丰街头传学于小乞丐的事,很快就在扬州城传遍了,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要称赞王载丰的贤名、儒门的贤德、高骈的贤能。
没过多久,高骈就收获了大批民心,威望更上一个台阶,而儒门在扬州的地位也更加稳固,受到了百姓们的普遍赞扬,以至于每日里都有许多人,围在传文堂外面,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
上行下效,很多人因此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就连差役们办差的时候,也没了以往盛气凌人的姿态,大家相见的时候,总要先行个礼,客客气气说上几句话。
好像生怕不这样,就显得粗鲁无知,对不起自己扬州人、淮南人的身份,辱没了高骈和儒门的苦心,不配在这片土地上行走一样。
然而在他们争先恐后称赞王载丰和高骈的时候,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小乞丐仍然是个小乞丐,而在扬州城中,还有很多这样的乞丐。老的、小的,病的、残的,他们的处境并未因为这件事而得到改善,饿死的、病死的依然和以前一样多。
人们似乎忘了追问,是什么让这些人成为乞丐,他们的家在哪里,他们田地在哪里,他们为什么没了生计,沦落到讨饭的境地。
那些见人就要行礼的文官们,忙着歌功颂德,绞尽脑汁请儒门士子赴自家的宴,那些在阁楼湖景高谈阔论的儒门士子们,忙着纵论时势,书写诗词文章,迫切展现自身才学与治国抱负,也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传文堂的一座雅致院落里,高骈和王载丰相对而坐,旁边有素衣轻衫的年轻小娘在煮茶。
“自打先生到了扬州,淮南风气为之一变,本王深感欣慰。先生大贤之名,果然名副其实,本王佩服。”高骈品了口茗,笑着说道。
他嘴里的茶叶,一两就价值普通人家一年的伙食。
王载丰慢悠悠饮着茶,淡淡笑道:“那么殿下现在应该相信儒门的能力了?之前答应的,在辖下各县县城中,至少也要官办一座传文堂的承诺,现在可否兑现?”
高骈哈哈一笑:“这是自然,本王明日就会下令。有本王和先生携手,儒门在淮南一定会光芒万丈!”
“多谢殿下!”